有信心地淡然一笑:“稻子種下去,一年能割一茬兒還是兩茬,全看生長期是否足夠、生長期內日照是否充分。尋常二月上旬盡頭才下種,到九月末也是定然不夠收兩茬兒的,若是夏末割了第一茬,第二茬根本不夠時間長。偶爾十年裡頭有兩年運氣好的,那也是氣候暄暖,長日頭的天夠多,或許是比正常年份多了那麼二十來天,才有了第二茬。本官今日用的法子,便是不管天候如何,用提前浸種育秧等手段,把這二十天的功夫給搶回來,你們照做便是,農人們多辛苦十天,也沒什麼打緊,反正正月裡原本閒著也是閒著,朝廷徭役也沒打算在正月裡徵發,總要到春播結束之後,才調人修河。”
“蕭縣尊說得如此明白,小老兒倒是心裡踏實了。唉,說來慚愧啊,這《齊民要術》也到手兩三個月了,不過也才讀了六七分,許多還不得要領,說到底還是見識少了,比不得縣尊淵博吶。”
一群鄉紳們揣摩明白了道理,自去約束組織自己鄉里農戶照樣幹活不提,倒是頗有一派知識傳銷的熱血勁兒。農人們知道事關自己一年的收成,尤其是被傳說中十年八年才見一回的“一種二熟”吸引,自然絲毫不敢怠慢。
蕭銑花了兩三天功夫,把錢塘縣下屬的城外二十來個鄉都跑遍了,確認了農時不曾耽誤。才略微閒下來不到一天,心中想想又不放心,去找刺史謝遠瞭解臨縣的一些情況。
《齊民要術》的書,蕭銑從去歲一開始贈送給治下鄉紳之後,也多印了數百套,有贈送給上官的,也有在杭州城裡的書坊搭售寄賣的,去年最後兩個月也著實賣出去了上百套,可見鄉紳世族對於提升農事的著作還是很重視的。基於這個群眾基礎比較好的現狀,新年剛過蕭銑便找刺史謝遠推薦過自己的一種二熟之法,希望謝遠能夠幫忙推廣到臨縣。做官哪有不喜好政績的?若是真能豐收,也是一樁美事,故而謝遠當時也是直接滿口應承了。
得知蕭銑上門拜訪,謝遠出迎時也是感慨不已:“蕭監丞可是勤政得狠吶,正月都沒過完,便這般東奔西跑,倒是讓本官汗顏了。”
一邊說著,謝遠也不等蕭銑開口,一邊拉著他往裡走,一邊說道:“上次你請示的那些事兒,本官也關照了一番。不過最後也只有餘杭縣、武康縣兩縣縣令聯絡了鄉紳們,表示要按照《齊民要術》之法在耕作前提前浸種育秧、搶先農時。本官雖然是上官,卻也不好干涉地方內務太過,而且其餘三縣著實有他們自己的苦衷。”
蕭銑來的時候還是躊躇滿志的,聽了謝遠的答案,不免有些落差,“卻不知其餘各縣卻是有何難處?”
謝遠招呼蕭銑坐下奉茶,一邊說道:“武康縣鄰接湖州,地勢最是優渥,原本一種二熟的機會,也是杭州各縣中最高的。如今聽了你在《齊民要術》上整理的法子,自然是照做不提,只要到時候派給十幾個識農務的老農或小吏從旁指點一番就好了,今年很有信心做到一年二熟。餘杭縣是本州第一大縣,橫跨州城東北、西北,地勢也算平坦、灌溉優良,今年也會依照這個法子推廣,儘管不一定有武康縣那麼把握,到時候豐收了也是一大臂助。
剩下的幾個縣,情況卻是略有不同。鹽官縣太靠近浙江下游入海,每月浙江潮水倒灌,水鹹頗為嚴重,此前每年莊稼漲勢都不如臨縣,田畝清丈時也都是些下田,百姓賦稅還要靠沿江沿海撈些漁獲找補,若是強行推行浸種育秧,只怕效果不大,又耽誤了漁業時令。
富陽縣、於潛縣(臨安)卻是另一種情況,這兩縣山地較多、梯田也不少。平地上大塊水田面積本就不大。按照往年估算,平原水田只佔全縣田畝三分之一。故而這兩縣回報上來的情況也沒說徹底不用浸種育秧等法,只是適用範圍縮小了些,只承諾在部分平原水田用這些法子,旱田梯田便不用了,免得突費民力。”
蕭銑一邊聽一邊在心中精打細算,只要把餘杭縣和武康縣兩個大縣拉進來,便是增加了一萬兩千戶民戶的覆蓋範圍。再加上富陽和於潛少量採用,綜合起來估計有一萬五千戶覆蓋。按照一戶課田四十畝的平均朝廷定法,加上隱田、世家佔田,今年杭州一州一年的增產許有四五十萬石。稅糧增收若是能跟上,也有兩萬石。而且只要糧食豐收的話,即使直接徵收稅糧不足,還可以透過常平倉打著“防止米賤傷農”的旗號廉價購入,如此,修河的糧食應該便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