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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大師醫術精湛,自己要想追上去,少不得要在自己的傷情上動動腦子了,如果說自己受傷後有可能有反覆,以至於庸醫都治不好,非要大師親自出手才能救回命來,那麼自己懇請歐陽詢帶他去追大師的事情就會少掉很多阻撓。
畢竟,出遠門只要不被挖出真實身份的話,還是沒有生命危險的。而重傷若是放著不治,可就是十死無生了。
“怎麼樣想一個假裝傷情反覆的說辭呢?磕傷這種普通外傷肯定是不行的,竹刺的刺傷麼……”蕭銑順著思路默默想著,隨後三個字瞬間躍入了他的腦海,“破傷風!”
想到這裡,蕭銑就抬起手臂,熟極而流地“哎呀”痛撥出聲,讓在一旁看護的歐陽詢好生緊張。
“師弟你怎麼了?可是又有牽動到傷口了麼?快快躺下便是!”
“不是,外傷已經不打緊了,小弟乃是覺得傷口深處奇癢難禁,而且有陣陣暈眩如……風邪入體一般,莫不是中了……恰才清創時不慎,留下了破傷風的根子?”
蕭銑此言一出,這下輪到歐陽詢傻眼了:“破傷風?那是啥?”
這種病根本都木有聽說過啊有木有!小師弟怎麼受傷之後一下子多了那麼多聽不懂的詞?
蕭銑偷眼觀察歐陽詢的反應,知道自己沒賭對措辭,只好再想別的辦法從症狀上曲線描述,爭取能讓歐陽詢理解。
幸好歐陽詢也是跟著大師帶髮修行這幾年,懂了一些粗淺醫理,對於小師弟懂一點醫術這事兒,也想當然地歸納為“肯定是小師弟跟著大師身邊時,在醫術上下的功夫更多”,沒有往深處懷疑。兩人如同猜啞謎一樣試探了一番之後,歐陽詢才拍腦門說道:
“師弟說的可是‘七日風’?據說那種病症也是因由外傷刺得深了,且刺傷時所用的銳器有鐵鏽汙穢等不曾清楚乾淨,便有可能染上此類風疾,若是不治,不過七日便會渾身抽搐、口吐白沫!”
七日風,便是古代醫書對破傷風這種疾病的記錄名稱。
“對對對,就是‘七日風’——小弟懷疑自己便是染了這種傷情,這可如何是好?若是不能追上恩師,讓恩師重新診斷更換藥方,只怕是便只有七日可活了。”
這話一說出來,歐陽詢也沒轍了,總不能看著師弟死吧?
大師雖然是被左翊衛的精兵趕著帶走的,但那是考慮到大師的年紀,肯定不是騎馬,最多是坐車趕路,所以要想追的話還是追的上的……讓小師弟找個由頭追上去同行,也不至於惹左翊衛的官兵們懷疑。
既然如此,總比在臨海地方大張旗鼓遍訪名醫要安全一些,畢竟如今的臨海縣只是四五千戶人家的小縣,能治七日風的名醫說不定還找不出來,若是要趕去會稽才能尋到得用的醫匠的話,那排場就大了,一個小沙彌得病讓人如此勞師動眾,別人不會來查你麼?
這幾個念頭轉完,歐陽詢便算是屈服了。
“好吧,既是如此,師弟你今夜好生休養,明日起個四更天,為兄帶你下山。為兄這便去準備一些盤纏藥物,尋個藉口追上去送一些物事。大師年紀大了,回程路上應該走得慢,咱找寺裡尋兩匹驢子,總能比坐船做車的快一些。”
“如此便謝過師兄了,小弟此番若是無恙,定然……”
“說什麼呢?不吉利,師弟定然是無恙的了!你我雖然年紀長幼差得遠了些,究竟一處讀書一場,還說這些生分地作甚。”
歐陽詢打斷了蕭銑的空頭支票恭維,倒是讓蕭銑心中有些更加適應這個時代了。
是啊,自己再也不是那個天天圍著業主監理驗收審計之類的大爺應酬恭維的包工頭了。面前這個叫做歐陽詢的中年書生,是自己的師兄,他對自己的關切是純發自內心,不帶絲毫功利的。包括庇護自己的大師,也是如此。自己待人接物上那虛偽的面具,此生或許應該改一改了吧。
“是,師兄,是小弟失言了。大恩不言謝,這就有勞了,明早咱趕早下山,追上大師。”
蕭銑說完,就倒頭又睡了過去,歐陽詢吹熄了油燈,在另一張禪床上躺下。
禪床本是給僧人坐禪的,比尋常的床要短。蕭銑和歐陽詢都是帶髮修行避居於此,懶得做那些虛禮,故而都是直接睡。蕭銑還是少年人,身段沒有徹底長成,睡在上頭還沒啥,歐陽詢身材高大,就只能蜷縮在那裡了。
“苟富貴,定然提攜師兄同富貴。”不過這句默唸,歐陽詢顯然沒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