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裡,我就老老實實躺下了。正在田裡做事的哥哥和樅樹蔸被牛牯叫了回來,一看我的傷口不深,樅樹蔸便轉過身去感謝建國哥,問他怎麼知道我被套住了。建國哥吞吞吐吐地說他當時正在山上玩,我哥剛聽了一半,就一下把話題叉開了。
樅樹蔸和牛牯被我哥推走後,建國哥哥跑到知青點去拿紅藥水,沒去出工的王傑哥幾個聽了訊息,也一起趕來看望我,看了之後就留下吃晚飯。吃著吃著,哥哥就罵起剛救了我的建國哥來。
“你找死啊!這是什麼時侯什麼地方?你以為在這裡呆一輩子好玩?你想害人家還是害自己?我躲都躲不及,你還往裡面鑽?”
建國哥滴咕一聲後,我哥更加大聲大氣:“什麼?我沒膽子?要不是上有老下有小,陪你去跌死牛跳崖我都敢!其實,不等你們這些人都回去,他們是絕不會放我回去的,最沒希望離開這裡的就是我。反正走不了,我怕什麼?我只怕誤了她一輩子!”
哥哥大灌了一口酒之後,好象馬上就醉了,眼珠紅紅地說:“你們聽哥哥一句話,有辦法就儘量走,越早越好!我?我要結婚也不會找楊羚和若蘭她們,要找就找個當地的,誰也不欠誰,免得到頭來後悔……我這是沒辦法!沒辦法知道嗎?”
哥哥激動得淚光閃爍時,年紀較大的志強哥把哥哥按在座位,自己又接著勸建國哥:
“聽說水泥廠馬上就要招工了,你和楊羚的成分比我們好,怎麼不爭取一下,一心一意從這窮山溝跑出去?”
志成哥話剛落音,王傑哥便嬉皮笑臉地說:
“我看你們也不要太著急,說不定建國只是想搞搞演習,為日後正式談戀愛做好革命準備。嘿嘿,反正地不平腿腳不便追不上他,想打想殺都沒那個本事。”
其它人大笑出來時,剛從廚房出來的媽媽又陰著臉道:
“王傑,你也算是大人了,怎麼還是不正不經的?建國,我也要說你兩句,你爸你媽的年紀比我還大,還一直在為你的前途操心,你這樣做怎麼對得起他們?”
不料,建國哥一聽這話,就抬起了沾滿淚水的臉:
“我今天這樣就是他們害的!不是他們苦死苦活要發財,我怎麼會到這裡來;不是到這裡來,我怎麼會認識桂花?”
“成分好的人也有下放的嘛!再說我們又不是神仙,哪曉得以後會這樣,能發財時哪個不想發,能……”
我媽的嘴還在動,王傑哥又嬉笑著大聲道:
“我就不想!我只盼著第二次土改早一天到來!”
大笑聲中,年紀最小的小崽哥,一邊比手比腳,一邊拿腔拿調:
“我也是!我也是!一想起狗崽公公他們土地分紅時的幸福情景,我就豪情萬丈、鬥志昂揚、摩拳擦掌、急不可待……”
最初連我也感到緊張的一場爭吵,就在一陣大笑聲中結束了。等我幫他們把撲克牌拿出來之後,連我哥也加入了“戰鬥”,打到我睡覺時,他們還依然“豪情萬丈”、“鬥志昂揚”……
我的傷還沒好,哥哥便叫我先不要去放牛。寫字寫煩之後,我就試著往老絲瓜他們幾家走去,老絲瓜果然也沒去放牛,而留在家裡玩。他一見我頭上的繃帶,就馬上開起玩笑來:
“嘿!我的槍還放在那裡,要不要給你拿來?”
我知道他是笑我象傷兵員,便跟著笑起來:
“你那支槍壞了沒有?”
“保你一點沒壞!”
一本正經的老絲瓜轉身就往房裡走,我趕緊拉住了他:
“等等,不壞我要來幹什麼?要壞了才象蔣匪軍撤退嘛!”
老絲瓜看我乾脆把自己當殘兵敗將,也就無話可說了,嘿嘿一笑便倒回來摸我的傷處,摸著摸著又莫名其妙的搖頭:
“沒味!沒味!害我當不了英雄的戰友!”
“想不通?你曉不得自己去跳茅坑,浸死後你就成英雄了?”
兩人嘻嘻哈哈說笑一陣之後,就一起去找人來打牌,先找到了猴子,然後又一起轉到牛牯家,牛牯的牛雖然還在牛欄裡,人卻不知跑到哪去了。三人帶著失望和不甘的心情再去找,結果找來找去只找到了還沒讀書的吹火筒,老絲瓜搔了搔腦殼後,偏過頭對我輕聲道:
“有人打總是好,我們一起巧他鑽褲襠。”
我們三個又是聯合抗戰,又是偷牌換牌,所以我們次次都平安快樂,吹火筒則盤盤要鑽褲襠。本應比他公公還苦難深重的吹火筒,卻表現著高度的革命樂觀主義精神,儘管屢戰屢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