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認為,是建文帝和他的大臣太過愚蠢,才會輸掉必勝之局,先帝本身的因素反而不太重要。”吳為字斟句酌道:“所以靖難成功的經驗,可能沒有多少可以參考的價值。”
柳升一聽就不樂意了,吹鬍子瞪眼道:“你瞎說什麼?合著當初的江山,不是俺們一刀一槍拼出來的,而是朱允炆拱手送的不成?”
“也不能這麼說……”吳為心說可不就這麼回事兒嗎,嘴上還得安撫他道:“只是當時先帝的氣運太盛,成功有許多不可複製的偶然因素,不能因為先帝成功了,就認為公爺也一定能成功。”
“哎……”柳升激動之餘,也不得不承認吳為說的有道理。先帝當年是怎麼撐下靖難之役來的,他最清楚不過。那幾年裡真是如履薄冰、命懸一線,任何一場戰役失利,都會導致全軍覆沒、徹底完蛋的結果。
就算是柳升也不得不承認,要不是李景隆那個蠢貨做南軍的統帥,要是朱允炆那個蠢貨,不下旨讓自己的軍隊‘勿傷皇叔’,要是在白溝河沒有那場突然而至的狂風……先帝確實沒法笑到最後。
但縱使承認靖難之役確實有很多很多的運氣成分,柳升也沒有絲毫動搖道:“當年先帝倘若不是痛下決心、矢志不移,江山也不會自動飛到他頭上來!”
“是……”吳為點點頭,回頭看一眼夜色中的長公主府,嘆了口氣道:“這是先帝不同於主公的地方。”
“也不能這麼說……”柳升鬱悶道:“其實先帝一直到靖難成功,也從來沒有透露過他的真實想法。”說著苦笑起來道:“其實都是一個樣……”。
深夜裡,王賢久久難寐。寶音半夜醒來,見他依然睜著眼睛看著帳頂,痛惜的將他的頭摟在懷裡,輕輕為他按揉著太陽穴。
王賢的身體這才鬆弛下來,良久長長的嘆息一聲。
寶音感到靠著王賢面頰的手臂有些冰涼,低頭一看,見他竟然流下兩行淚來。那淚光在黑夜裡分外刺眼,讓寶音心痛無比。
“我想起一些往事,”王賢有些歉意的擦掉淚,解釋道:“不知不覺就掉淚了。”
寶音知道王賢和朱高熾情若父子,到了今天這一步,肯定痛苦至極。她柔聲道:“怪我嗎?”
王賢微微搖頭,輕聲道:“我知道你是為了讓我徹底打消幻想……”
“那你現在呢?”寶音輕聲問道。
“沒有幻想了……”王賢澀聲道:“我知道自己一直在逃避,逃避這一天的到來。就算今天你不來這一手,我早晚也會醒過來的。但到那時,可能要付出慘重的代價了……”
“你不嫌我夫人干政就好。”寶音這才放下心來,輕笑道:“不許覺得我心思狠毒。”
“你比我成熟。”王賢搖搖頭,感受著寶音綢緞般光滑的肌膚,自嘲的笑道:“其實,我本質上,還是十幾年前那個富陽街頭的小混混,滿腦子都是江湖義氣、恩怨分明,有匹夫之勇,而無廟堂之謀。”
開啟了話匣子,他便自顧自的說起來:“從來沒有人像他那樣毫無保留的信任過我,也從來沒有人像他那樣不顧一切的保護過我。是的,我爹也沒有做到過……”
寶音靜靜的聽王賢傾訴,她依稀知道王賢少年時,父親鋃鐺入獄,他是在白眼和嘲諷中長大的,沒有人把他當回事兒,甚至連他自己也不把自己當回事兒。
“所以,我就覺著,自己應該拼上一切去報答他,為他上刀山下火海,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王賢眼前浮現出,自己曾經那些蠢到家的舉動,喃喃說道:“我也是這麼做的,為了他我和如日中天的漢王,還有權勢滔天的紀綱拼上命,最後幹掉了紀綱,徹底得罪了漢王,也成了永樂皇帝的眼中釘肉中刺。”
寶音輕輕點頭,王賢說的一點都沒錯,當時還是太子的朱高熾風雨飄搖,眼看就要被漢王和紀綱聯手做掉,換做別人,肯定有多遠躲多遠,王賢卻義無反顧的站在朱高熾身邊,為他遮風擋雨,以卵擊石。以王賢的聰明,怎麼會不知道,最終自己一定會落到死無葬身之地的困境中?
但他卻從來沒有退縮過,更沒有為自己想過退路,確實有夠傻的。
“這才有了山東的那一場,葫蘆谷之敗,我全軍覆沒,一眾兄弟為了救我,死無葬身之地。”王賢的眼中再次湧現出淚光來道:“當我從地獄中爬出來,向朱高煦和皇帝展開復仇時,所有人都以為我已經醒悟過來,我自己也是這樣以為,但其實根本沒有!”
“我只把矛頭對準了朱棣和朱高煦,卻從沒想過是他害我和一班兄弟,到了那般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