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其實,睜不睜眼都無所謂,因為天地間都被黃沙遮蓋,就算瞪大了眼,也最多不過能看清一兩丈遠而已,再往遠處,則天地茫茫、盡是黃色了……
明軍將士基本上是在閉著眼行軍。進入大漠前,他們每人分到一段堅固的麻繩,按照命令將繩子穿過前一匹馬的馬鞍,拴在後一匹馬的韁繩上,這樣戰馬串葫蘆一樣首尾相連,後面的人馬只需跟著前面的人馬亦步亦趨,無需擔心會因為看不清周圍而掉隊。
這樣一來,在最前頭帶路的人馬,責任就無比重大了。要是不小心帶錯了路,全軍都會跟著走錯路。而在這沙漠之中,一支沒有糧食的軍隊,走錯路就意味著全軍覆沒……
相信在全軍覆沒之前,將士們一定會把在前頭帶路的嚮導先宰了出氣……
所以身為嚮導的心慈心嚴等人,那叫一個壓力山大……
儘管有精於圖上作業的錦衣衛從旁輔助,儘管早已確定了方向,兩人還是滿心忐忑,死死盯著各自手中的指北針,唯恐稍微走偏一度。
原本,沙漠上雖然沒有固定的景物作參照,但好歹有日月星辰,以明朝高超的航海技術,藉助天體確定方位自然不在話下。可是現在偏偏是沙暴天,天日無光、星月潛形,根本沒有任何可以參照的玩意兒啊!
能依靠的只有手中的指北針了,按照上頭所指的方向,朝東北偏北十五刻走,如果不走偏的話,早晚會走到那該死的避風塘。
“可要是走偏了呢……”心慈惴惴的問一聲心嚴。
“當心你的烏鴉嘴!”心嚴狠狠瞪一眼心慈,晃一晃手裡的指北針道:“我們不是有這玩意兒嗎?”
“話說這玩意兒靠得住嗎?”心慈吃力的眯著眼,看著手裡的指北針,那是一個圓形的銅盒,上面覆以透明的水晶,裡面是一根纖細的磁鐵,顫巍巍的指向一個方向,據說那就是正北方,然後根據上頭的刻度和磁鐵的夾角,就能確定此時前進的方位了。
“當然……”心嚴看一眼不斷顫抖的磁鐵,也覺著不靠譜了,聲音不禁變小道:“靠得住了……”
“就算是靠得住,走個幾十裡不跑偏就不容易了,這可是二百里啊!”心慈苦著臉道:“這鬼天氣,咱們留下的標記全都白費了……”為了便於尋找,他們返回時,在路上插了許多小旗作為標記,可這沙暴肆虐,上哪裡找去?估計早就被吹得沒影了!
“嗯……”心嚴被心慈說的越來越擔心,無可奈何之下,竟開始唸唸有詞,仔細一聽,原來是在乞求佛祖保佑。
心慈卻還在喋喋不休道:“明明是二百里,你說師弟為什麼給打了個五折。”
心嚴被煩的沒辦法了,嘆了口氣道:“你沒聽過望梅止渴的典故嗎?”
“望梅止渴和他打折有什麼關係?”心慈不解問道。
心嚴白了心慈一眼:“別跟人說你是師傅的徒弟。”便再也不搭理他……
王賢和莫問跟在心慈心嚴身後不遠處,兩人頂著狂風,艱難的交談著。
“大人,這次可有夠冒險。”莫問雖然是深入大漠的首倡者,但對王賢敢在這樣的沙暴天依然一意孤行,他還是持保留意見的。
“本來就是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嘛。”王賢卻滿不在乎道。做出了決定,他便感到一身輕鬆,雖然置身於風沙漫天的之中,卻彷彿回到了在江南水鄉,做一名無憂無慮的小吏時的光景。
那時的他,就是一個不管不顧的潑皮無賴。
世易時移,十餘年光景彈指而過,他已是大明國公,軍隊領袖,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所有人都認為他變了,只有王賢自己清楚,自己根本沒有變,只是會偽裝了而已。
在那層莊嚴肅穆、閃耀著金光的外衣包裹下,其實依然還是那個不管不顧的潑皮無賴……
王賢的邏輯很簡單,既然橫豎都是死,當然要死的光棍點兒,這跟有沒有沙塵暴沒有任何關係。
“你看這樣行軍,一天能走多遠?”王賢大聲問道。
“這得看風向,要是刮西風,咱們順著風全速行軍,兩百里一天就能到。”莫問皺眉道:“可要是風向改成西北風,一天拼了命,連七八十里都走不到!”說著嘆口氣道:“這風向一會兒西風一會兒西北風,末將可說不準。”
“那就取個平均數,”王賢卻很看得開道:“最多一天半就能到。”
“沒有這麼算的……”莫問無奈道:“馬匹在這樣的天氣,體力損耗極大,能不能走到還是問題?”
“一定可以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