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老僧入定,看不出有半分波動。
金純頓了一頓,也不知是累了還是下一條難於出口,嚥了口唾沫才顫聲念道:“凡建文時期,因靖難而被罰沒為奴者,一律赦免為民,併發給土地,令其安居樂業……”
‘轟!’這下群臣徹底按耐不住,爆發出一陣嗡嗡聲,這是要建文餘孽平反啊!而且不跟任何人商量,直接在登基詔書中宣佈!這讓文武百官情何以堪?!要知道,除了寥寥幾人,今日在場的公侯伯爵,尚書侍郎,皆是跟隨朱棣靖難而起的新貴,給建文餘孽平反,豈不是在否定先帝,也在否定他們嗎?這讓他們情何以堪,如何自處?!
不少高官顯貴嘴唇翕動,竟想出言反對,可這是宣讀繼位詔書,如果出言反對,不就直接跟新君敵對了嗎?
見場中騷動,金純趕緊繼續念道:“於戲!君民一體,愛人必務於寬弘,賞罰有經,為國必彰於明信,尚賴文武賢弼中外良臣共勉,欽此!”
金純終於唸完了詔書,場中竟一片死寂,過了好久,眾官員才意識到現在該高呼萬歲,只是那稀稀拉拉的萬歲聲,是那樣的零散參差,前所未見!
接下來的儀式,所有人都沉浸在震驚之中,如木偶一般機械的跟隨著鴻臚寺官員的指令進行,直到儀式結束,所有人依然難以平復……
新君為省國用,儀式結束,並未賜宴,群臣依次從午門退出。一出了午門,馬上就炸了鍋,官員們圍著各自的頭領,公侯們圍著朱瞻基,一個個情緒激動的叫嚷道:“皇上這是要變天啊!真這樣執行下去,是不是下一步要治咱們的造反之罪了?!”
朱瞻基也是面色鐵青,論起惱火來,他是最惱火的一個,繼位詔書說了那麼多,居然沒有立他為太子的隻言片語,這讓他都搞不清自己,現在是什麼殿下了!
還是蹇義等老臣安撫住眾人道:“諸位,今天是皇帝登基大喜的日子,有什麼事改日再說,萬萬不能在今天給皇上添堵啊!”
“改日,還來得及嗎?”群臣憤憤道。
“來得及,今日宣讀的條文都很粗略,還需有司細化,然後才能請旨頒行。”蹇義道:“諸位有什麼意見,可以到時候提出來,皇上從善如流,必能擇而改之。”其實蹇義也很清楚,皇帝不跟任何人商量,就是不想讓任何人反對,直接公佈在繼位詔書中,就是要造成既成事實!
但這會兒不這麼說,難道讓群臣立即去找皇帝死諫?
群臣也知道,今天確實不是反對的日子,只好壓住火氣,三五成群的散了。至於回去後,如何聚眾密議,就不足為外人道哉了。
王賢卻沒有和群臣在一起,大典一結束,他就被太監叫住,說皇上召見。只能跟著太監到了乾清宮,拜見新君……
乾清宮中,朱高熾換了常服,臉上沒有半分終成正果的喜色,反而憂慮重重。他自然十分清楚,自己的旨意頒佈下去,會掀起何等的風浪,可不利用登基詔書這一大好的機會,必然會遭到無數的反對拖延,恐怕十年以後也無法把這些法令盡數頒行下去。
但這樣一來,必然會面對文武群臣的總爆發,破釜沉舟的決心是一回事兒,排山倒海的壓力又是另一回事兒……
“陛下,樂安侯來了。“太監進來,輕聲稟報道。
“哦,快快有請。”朱高熾這才打起精神,目光熱切的看著從外頭進來的王賢。
“臣拜見皇上。”王賢叩首行禮。
“快快免禮,”朱高熾沉聲道:“從今往後,免你跪拜,快快賜座。”
太監給王賢搬來座位,王賢謝恩坐下。
朱高熾看著王賢,緩緩道:“你知道朕找你來是為何事。”
“臣知道。”王賢點點頭。
“現在告訴朕,你已經回心轉意了。”朱高熾目光熱烈的看著王賢,生怕他給出讓自己失望的答案,又自嘲的笑道:“你也看到了,登基大典上朕已經孤注一擲了,沒有你在,朕會被那幫憤怒的老臣生吞活剝了。”
王賢遲疑一下,卻堅決的搖了搖頭,低聲道:“臣的使命已經結束,陛下的事情,有楊榮、楊士奇、楊溥他們,必可以周全。臣強留在京中,只會幫倒忙。”
朱高熾明白王賢的顧慮,如今朝野上下,和王賢交好的是勳貴武將,而自己要動的,多是這些人的利益。自己主要依靠的文官集團,卻對王賢充滿了敵意,王賢夾在中間確實很難做……
雖然心裡明白,朱高熾的眼中,還是流露出濃重的失望之色,好一會兒才緩過勁兒,問道:“你想去什麼地方?南京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