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膨脹的忘了自己是誰。
對於王賢置若罔聞的怠慢,這些隨從跟班,自然十分的不爽。
金幼孜其實比他們還不爽,他如今是人人爭相巴結的天子近臣、宰輔之望,地方官員們掇臀捧屁,猶雲手有餘香;隨口蹋痰,惟恐人先著腳。哪能受得了這種怠慢?不過幸好,他還保持著一絲理智,知道濟南城裡的那位,不能以等閒視之。
“都閉嘴。”金幼孜狠狠吐一口悶氣,瞪著身周的隨從道:“到了濟南城都放老實一點,別壞了本官的大事。”
“嘿……”眾隨從還想再非議,見金幼孜臉色不善,這才趕忙改口賠笑道:“學士放心,咱們知道輕重。”
“哼……”金幼孜冷哼了一聲,這才坐上馬車,隊伍繼續向濟南城開進。
頓飯功夫後,一行人到了濟南城下,但見城內城外人煙如織,商旅繁茂,車馬不絕,已經看不到絲毫兵災的創痕。事實上,在去年的那場浩劫中,濟南城作為首府,並沒有遭受刀兵。局勢稍一平定,官府又採取多種措施,大力削減稅賦、勸工勸農、鼓勵工商,以濟南為龍頭,帶動山東一省的民生恢復。
是以短短不到一年時間,濟南城已經繁華若兮,甚至生機和活力比起永樂年間猶有過之。
“看來姓王的不止有陰謀刀兵之能,”坐在穿城而過的馬車上,金幼孜冷眼看著街上,心中也忍不住暗歎:“在民生治理上也有一套。”
但他對王賢惡感頗重,眼睛自然不會只盯著好的方面看,很快便在雞蛋裡挑出了骨頭……只見街上,隨處可見頭裹白巾的白蓮教徒,這些教徒公然穿行於市,和尋常百姓交談買賣,沒有絲毫水火不容的意思。官府的差役更對他們視而不見,甚至還和他們言談笑鬧,就像一家人一樣。
‘荒謬!’看到這一幕,金幼孜又是氣憤又是舒坦,他終於可以理直氣壯的鄙薄王賢一番了:‘居然對白蓮邪教放縱到這種程度,他王仲德想要幹什麼?這裡還是王化之地嗎?’
‘莫非傳言是真的,他真是白蓮教的高層?要把山東變成真空家鄉?’
一路上,金幼孜不斷腹誹,對王賢的怒氣不斷攀升,但這一切,都在車駕抵達山東總督府門前時,一下子被拋到九霄雲外了!
總督衙門外的大坪,足足有四畝見方,大坪正中高矗著一根三丈長的帶鬥旗杆,上書‘大明鎮國公’五個奪目的大字,遙對著大門上‘山東總督衙門’的牌匾,和石階兩邊那對猙獰的巨大石獅。
視線所及,除了一排挎著繡春刀的錦衣衛在全神警戒,再沒有一個活人。空闊的廣場上一片凝重靜謐,只有風吹那杆鬥上的旗子,在獵獵作響,卻更顯出這總督衙門的空闊威嚴!
感受著這無言的無邊威嚴,金幼孜這才猛然醒悟,自己來到了誰的地盤,將要面對一個怎樣的人物?!
那是當今天下最威名赫赫,最權勢滔天,最手段無邊,最凶神惡煞的一尊神祗啊!
怎麼才短短半年,自己對他的恐懼就模糊到接近淡忘?是距離讓人陌生?還是自己太過膨脹,自以為已經不在王賢之下了?
來不及深究此中情由,金幼孜狠狠掐一下大腿根,讓自己清醒過來,深吸一口冷冽的空氣,對馬車外因為被錦衣衛阻攔,忍不住大呼小叫的長隨道:“不得造次。”
長隨這才憤憤的低下頭,不知金學士身為天使,為何還要如此伏低做小。
“這位軍爺有禮了。”金幼孜從車窗向那名攔路盤問的錦衣衛百戶拱拱手,和顏悅色道:“本官文淵閣大學士兼禮部尚書金幼孜,奉欽差前來濟南慰問鎮國公,之前應該有廷寄文書知會總督府吧?”
“那咱不曉得。”那錦衣衛百戶對金幼孜刻意提及的兩個身份無動於衷,依然面無表情的公事公辦道:“不過既然是朝廷來人,請在門房稍後,待俺稟報一聲。”
“這……好吧。”金幼孜沒想到,自己亮明身份、道明來意,還沒有得到開啟中門,接入府中的待遇,但也只能忍著不滿,下得轎來,跟錦衣衛到門房中等候。他還能在生著爐子的門房中待著,下頭一眾跟班就沒那麼好命了,在門房外凍得哆哆嗦嗦,卻一聲也不敢抱怨。
那些如狼似虎的錦衣衛,實在太有震懾力了……
在門房中枯等了許久,金幼孜終於聽到腳步聲由遠而近,趕忙站起來,擺出一副謙和的笑容。誰知進來的卻不是鎮國公,而是山東布政使儲延。“原來真是金學士!我還當他們胡說八道呢!”
看著那張堆滿笑容和皺紋的老臉,金幼孜一陣鬱悶,草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