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鈴的心情也十分之好,朱瞻基連她的面兒都沒見上,就被皇帝匆匆帶去北京。沒了咄咄逼人的霸道太孫,王家小妹的臉上,又重新浮現出笑容,每日裡拉著靈霄到處遊玩踏春,早出晚歸,快活至極。
太子也鬆了口氣,不管他下定多大的決心,但在蠻橫的父親面前,總會被折騰的難堪至極。如今皇帝去了北京,金陵城再沒人能讓他滿心惴惴了。雖然國事繁巨,朱高熾每天只能睡很短的時間,但不用擔心隨時會被臭罵一頓,就讓太子殿下十分知足了……
感到輕鬆的自然還有徐妙錦,她終於可以恢復自由,到處遊玩了,只是太子妃張氏總是形影不離,一副嚴防死守的架勢,讓她無法和情郎相會……徐妙錦想用小姨的威嚴,命令張氏不要跟著自己,可每每此時,張氏便跪在面前,哭道:‘再不能讓小姨遭受一點兒危險了!’還說這也是太子的意思,讓徐妙錦徒呼奈何,只能放棄和情郎幽會的奢望……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這個煙花爛漫的春天,金陵城的所有人,過的都十分愉快……直到繁花落盡的孟春時節,一封發自北京的旨意,送到了太子殿下的案頭……
彼時,王賢正在欣喜的看著,學步的兒子顫歪歪邁出了人生的第一步,和林清兒歡喜的眼眶都溼潤了。周勇急匆匆走進來,嚇得狗蛋兒噗通摔在地上。
“大人,”顧不上王賢責難的眼神,周勇沉聲稟報道:“太子殿下請您趕緊過去!”
王賢不理會他,先抱起兒子在懷裡哄了一會兒,才遞給妻子,低聲道:“更衣吧。”
換好了官袍,王賢跟著來請他的東宮太監,急匆匆到了太子府,徑直被引到了後院書房。
書房中,太子愁眉緊鎖,竟彷彿一下老了十歲。王賢心裡咯噔一聲,忙輕聲問道:“殿下,發生什麼事了?”
“自己看吧。”太子的目光所及之處,是一道黃色的上諭。
“是。”王賢拿起那道諭旨,展開一看,見上頭是永樂皇帝的御筆親書,還是那一貫的簡要到冷厲的風格:
‘諭太子:限爾於臘月前抵達北京,欽此!’
“啊!”王賢震驚的合不攏嘴,好一會兒才抬頭看向太子。他完全理解,太子殿下為何會有如此痛苦的表情了……
君臣二人相對無言許久,王賢方長長一嘆道:“皇上,還是要遷都的……”
“當然,”朱高熾滿臉自嘲地苦笑道:“我們太天真了,父皇平生只知迎難而上,從不知有‘退縮’二字,這次怎麼可能例外呢?!”一想到這些日子,群臣額手相慶,自己也沾沾自喜的模樣,太子殿下就覺著實在可笑至極、實在可憐至極。
“是啊。”王賢倒是沒那麼多感觸,只是覺著皇帝這手玩的實在漂亮。你們大臣不是要集體造反嗎?朕偏不給你們機會!等我到了北京,再一道旨意把你們弄過去,誰敢抗旨不從?等王公大臣到了北京,離開了老巢,還不任由皇帝擺佈?“皇上這手,實在太狠了……”
“是啊!”太子沉重的點點頭,眼裡滿是自嘲的笑道:“還真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哎……”王賢又嘆息一聲,君臣二人再次陷入了無言的沉默。朱棣這一招,對太子和反對遷都的大臣的打擊,實在太大太大了……。
就這麼沉默了小半個時辰,王賢打破沉默,問道:“殿下怎麼辦?”
“去。”朱高熾眼瞼低垂,臉上寫滿落寞道:“我敢說個不字嗎?”
“是啊。”王賢點點頭,皇帝命太子北上,太子若敢不從,無異於謀逆。就是稍有遲疑,都會引來無邊的猜忌!“只是這一走,”王賢遲疑一下,低聲道:“恐怕就再難回京師了。”
“是啊。”朱高熾吃力的點點頭,眼角竟有淚花,顯然已憋屈到了極點。“父皇是不會再讓我回來了。”
“還是鬥不過皇上啊……”王賢也黯然道:“您這一去,恐怕遷都就成定局了。”
“哎……”朱高熾蒼聲一嘆,認命似的閉上眼。
“要不,”雖然知道自己的主意臭不可聞,但見太子如此沮喪,王賢還是忍不住輕聲道:“殿下裝病吧?”
朱高熾緩緩搖頭,苦笑道:“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而且恐怕連初一都躲不過去……”
“哎。”王賢點點頭,他知道以皇上的性格,就是抬,也會讓人把太子按時抬到北京的。
“不要為難了,”朱高熾體諒的看看王賢道:“好在還有時間,咱們可以安排妥當再上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