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日復一日,看到自己的字在一點一滴的進步,王賢甚至有些喜歡上了練習寫字,不禁暗罵自己變態。
其間,林清兒隔三差五便會來看看,點評一下他的習作,再手把手教他進一步的筆法……雖然每次都會紅臉,但不影響她再次教學。
這天她一早過來,王賢正摹完一幅字,拿起來對她笑道:“今天感覺又有些進步。”
“今天不寫了,”林清兒小手捂著胸口,喘勻氣道:“快去縣衙,冷麵鐵寒來了!”
“好。”王賢擱下筆,胡亂套個衫子,和林清兒出了門。他已經可以不用拐走路了,只是不能太快。
“我也去,我也去。”銀鈴丟下手裡的活計,跟著兩人一起上了街。
大街上,老百姓也聽到訊息,爭先恐後朝一個方向湧去看熱鬧。等三人來到縣衙前,發現柵門外早就堵得水洩不通。
好在不少人認識王賢和林清兒,紛紛道:“讓一讓,苦主來了!”眾人才閃出一條道來,讓他們仨擠到柵門前。
隔著柵門,王賢看見站在衙門前的已經不是皂隸,而是兩排手持長槍、頭戴紅氈笠、身穿青直身、白襪黑鞋的按察司兵丁。院子裡還有兩列身穿飛魚服、腰掛繡春刀的錦衣衛官兵!
再往裡看,只見大堂上竟坐著個三個緋色官服的高官,竟不知哪個是冷麵鐵寒?
不過周新確實在三人之中。將案情上報後,周新沒有坐等朝廷回話,而是將此案開啟始的檔案調出來,從頭仔細審閱,很快就發現幾處漏洞。
首先是那作為物證的血衣。從實物看,血衣經緯完整,沒有任何漚壞的跡象。但從案卷看,到發現時已經在地下埋藏了將近一年,江南多雨潮溼,血衣埋藏的又很淺,一年時間竟沒有一點漚壞,豈非咄咄怪事?
而且,如果按照案卷,死者是因頭部受傷而死,那血衣上的血跡,應該是從上到下,而周新看到的卻是從下到上,這讓他相信林清兒所說的,證據是迫不得已偽造的……
這時,周新派出去的捕快,也將一個叫陳三的人販子,從嘉定逮了回來。那人供述出,三年前曾將一個拐來的女子賣給了何常。周新按人販子所供,行文到揚州府,果然有三年前的人口失蹤案對上號,失蹤的女子正叫張菱花!
周新把這些實實在在的證據,拼進魏知縣的報告裡,終於將所有案情敲定。這時,朝廷重審此案的諭令下來了。永樂皇帝對此案十分震怒,派了刑部侍郎高鐸和一名錦衣衛千戶前來審理。
待朝廷來人,呈現在他們面前的案情,已經清晰完整、證據確鑿,不需要再去費時偵破了……這讓高侍郎和那位千戶十分高興,於是拍板決定,起駕到富陽會審此案!
升堂之後,高侍郎依次傳喚了所有人犯、證人和當事人。外面百姓隔著柵欄聽不真切,只看到大堂上不時傳來驚堂木響,聽到主審官嚴厲的斥責不絕於耳!
過堂從卯時起,到了辰時便宣告結束。正午時分,數名按察使兵丁,護著個七品經歷出來,將一份蓋著欽差關防的審判文告貼出來。有本縣刑房司吏李觀大聲為百姓念道:
“審得富陽縣林榮興殺妻一案實屬誣陷。林生被誣下獄、歷盡苦刑、無辜蒙冤,著即刻釋放歸家!原知縣陳如柏執法公正、清正廉明,貪贓受賄實屬誤判;原刑房司吏王興業奉公守法、實為良吏,慘遭苦刑、蒙冤數年,著即刻釋放回家;原仵作周喜勇雖有誤勘、並未包庇、受刑而死、實屬冤枉,著本縣厚葬優撫。以上人員待奏明朝廷後,另有撫卹優容!”
“審得富陽縣民趙彥、趙大有通夥作弊、誣告良民、誣陷縣官、按律擬判斬決,秋後執行。審得富陽縣民何常,掠賣民女、強暴殺人、沉屍滅跡!為掩罪行、教唆誣陷、鑄成冤獄,罪大惡極,雖死莫贖,擬處凌遲之刑!趙氏私逃、與人通姦、致壞風紀、擬發往教坊為奴!生員胡三才貪圖錢財、受賄偽證、品行惡劣,著提學道除名後,擬杖責四十充軍!何福知情不報,為虎作倀,擬杖責四十充軍!趙柱等一干惡奴,充當爪牙、謀殺未遂,著判絞監候!縣吏徐山、趙二貪贓枉法、通風報信,擬杖一百流放兩千裡!”
聽到判決,百姓齊聲叫好,為這個拖了多年的奇案,能得到公正的審判而喝彩。趙清兒用羅帕捂著嘴,強忍著淚水。王賢卻在一旁好死不死道:“冤獄平矣,但是誰也回不到過去了……”
其實王賢是在感嘆自己的際遇,他已經完全是現在的自己,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趙清兒卻想到自己家破人亡,就算平反了冤獄,也換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