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心點。”顧再興在上頭不放心的囑咐,他也看出張輗狀態不對了,也很清楚他是為什麼。哎,自命不凡的世家子弟,那份驕傲就是他的信仰。一旦發現自己其實什麼都不是,脆弱的信仰便破碎掉,不知何時才能重新粘起來……
張輗趕到鎮遠侯府,看見顧興祖的樣子險些嚇了一跳,只見他鬚髮散亂,眼圈烏青,滿目血絲,一副憔悴不堪的模樣,這才一天功夫,就像蒼老了十歲一樣。
張輗知道,顧興祖不光是擔心他大哥的安危,也擔心他自個的命運,一旦顧再興落在別人手裡,還不知怎麼要挾他呢……只要時間夠長,滄海會變成桑田,對壽命短暫的人類來說,心思變化需要的時間更短。當初沒指望當上鎮遠侯時,在顧興祖心裡,大哥是世上最重要的。但當他意外成了鎮遠侯,漸漸的這個能傳之子孫的侯爵之位,就取代了大哥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當然這種變化不是一瞬間就能完成的,而是不知不覺,水滴石穿的。往往已經變化很明顯了,自己卻茫然不覺……
一見到他進來,顧興祖一個健步衝上去,使勁扳住他的雙肩,急聲道:“怎麼樣,找到了麼?”
“疼疼疼!”張輗忙按住他兩隻手,以免脫臼,苦笑道:“放開我,慢慢說。”
“抱歉。”顧興祖才發現自己失態,趕忙鬆開雙手,請他上座。
“甭坐了。”張輗揉著肩膀道:“正事兒要緊。”
“難道真找到了?”顧興祖一陣狂喜,又要去抓他的肩膀。好在張輗這次早有準備,閃身躲過他的老虎鉗子,卻不留神身後一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就勢翹起二郎腿,刷得開啟手中摺扇,保持著他的意態瀟灑道:“我辦事你還不放心?”
“啊!真的?”顧興祖險些要激動的暈過去了,忙連聲問道:“他現在在哪?是死是活?”說著又覺著自己這話實在不像話,苦笑一聲道:“我都開始說胡話了。”
“活得好好的,走吧,跟我去見見他。”張輗合上摺扇,站起身來。
“好!”顧興祖也不問,就讓人備馬。
“別介。”張輗搖頭道:“這哪能成?咱們得悄悄的走。”
“你說怎麼辦吧?都聽你的。”顧興祖道。
“這樣,你讓人在書房備酒席,找兩個心腹假扮成我們喝酒。咱倆則扮成我的家丁。”張輗想一想道:“然後讓他們傳話說,我今晚就住在這兒了,讓他們自行回府,這樣咱們就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混出去了。”
“你這不光防備外人啊?”顧興祖眉頭一皺道。
“最難防的是家賊。”張輗不屑道:“你這侯爵府上,最不缺的就是五花八門的各路奸細。”
“你說誰?我宰了他!”顧興祖眉頭皺得更緊了。
“這事兒改天再說吧。”張輗道:“先把眼前這關過了。”其實他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不過北鎮撫司給他的震撼太大了,以至於他現在看誰都像特務。
“好吧。”雖然覺著他小題大做,但顧興祖現在是完全聽指揮,一絲不苟的按照張輗的吩咐,喬裝打扮、做作一番。天黑透了才化裝成張輗的家丁離開自己的侯府,然後跟著他兜了好幾個圈子,才來到一處紙醉金迷的地方。
“我家就在夫子廟邊上好麼?”顧興祖一看,這傢伙淨帶自己兜圈子了,不禁鬱悶道:“抬腿就能過來,你能繞十里路。”
“小心無大錯,被盯梢怎麼辦?”張輗神經兮兮道。
“好吧……”這話對顧興祖還真管用,他太怕被人知道秘密了。
好在繞來繞去,終於繞到了柳翠樓,兩人從後門進去,張輗才把家丁的一統**帽摘下來,扇著風道:“上去吧,人就在二樓。”
話音未落,顧再興便嗖得竄上去,果然見自家大哥好端端立在樓上。
顧興祖的眼淚刷得就下來了,上前一把緊緊抱住顧再興,“大哥!”至少這一刻,他的感情是真摯的。人的感情是複雜多面的。長兄如父,這份感情厚重如山。並不是名利之心可以完全擊敗的。“你沒事兒實在太好了,嗚嗚……”
“興祖……”顧再興也緊緊摟住弟弟,就像在父親被處斬後的那些年月一樣,兄弟倆緊緊相偎。但當弟弟的已經比哥哥高,比哥哥壯,不需要哥哥的庇護,反而要庇護哥哥了……想到這,顧再興又是欣慰,又是心酸,也落下淚來。
直到張輗上樓,兄弟倆才分開,訴起了別後之情。其實顧再興從失蹤到回來不到兩天時間,但這短短兩天時間卻發生了太多事情,需要兄弟倆好好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