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子來說,他們之所以牴觸牴觸搜身,是覺著那些丘八在趁機折辱自己,但王賢此刻如此的鄭重其事,表示絕非是故意折辱,只是為了打擊不法分子,為守法的舉子掃清障礙。說起來王大人也是為了他們好啊……畢竟對那些不屑作弊的,還有已經把作弊的東西交出來的舉子來說,其實最恨的還是那些作弊的……何況王賢還說出‘當面請罪,事後任憑彈劾’之類的話,讓舉子們感覺好受了不少,至少面子上過得去了。
不過那些身上才藏著小抄的舉子,一見風頭不對,趕忙拼命大聲鼓譟,叫嚷著要去主考大人那裡告狀。
不用他們去告狀,已經引來了紀綱。
這時候,第二批一百名舉子已經在石坊外候著了,甬道中的前一百名舉子卻遲遲沒出來,還傳出那麼大的聒噪爭吵聲,早就讓別處的官員側目,議論紛紛,不知道里頭髮生了什麼。王賢要嚴加搜檢一事,只迫於無奈稟報了梁主考,然而主考大人此刻在至公堂,負責入場的紀綱紀總監卻混不知情。見搜檢處遲遲不肯放人,他眉頭一皺,決定親自過去看看。
緊閉的龍門緩緩開啟,紀綱在幾名徒子徒孫的陪同下,出現在王賢和眾舉子面前。
眾舉子雖然不知道紀綱乃何人,但見連搜檢官王大人也向他行禮,口稱‘總監大人’,便知道來了能管住王賢的了。那些身上藏了東西的舉子,就像見到救星一樣,忙七嘴八舌道:“總監大人,我們要告狀,王搜檢無端肆意凌辱考生!”
紀綱本就是為了尋王賢的錯處來的,聞言心下暗喜,面上不動聲色道:“休得聒噪,本官自會問個明白。”說著冷冷望向王賢道:“王大人,為何遲遲不肯放人入考場?”
“搜檢尚未完成。”王賢淡淡道。
“為何如此拖拉!”紀綱訓斥道:“照你這個速度,天黑也沒法入場!”
“舉子不肯配合。”王賢還是不鹹不淡道。
“為何不肯配合?”紀綱逼視著他道。
“因為他要我們脫衣接受搜檢!”不待王賢開口,便有舉子聒噪起來道:“士可殺不可辱,我們絕不答應!”這話引起不少響應的,就連一些沒有夾帶,但腦殼裡滿是書生意氣的傢伙,也跟著大聲附和起來:“就是就是,士可殺不可辱!”
見本來已經要掌控住的局面,因為紀綱的到來重新失控,王賢的面色變得鐵青,緊抿著嘴一言不發。
紀綱則任由舉子們聒噪,他第一次覺著原來嘈雜怒罵聲也有如此悅耳的時候。而那些舉子見總監官一來就毫不留情的訓斥王搜檢,對他們卻頗有縱容之意,哪有不愈演愈烈的道理?一時間討伐聲大起,傳遍貢院前後,也驚動了至公堂上的主考大人並各位考官,紛紛過來檢視。
待人越聚越多,直到連主考大人都來了,紀綱才冷笑著開口,一字一頓道:“王大人,眾怒不可犯,祖訓不可違,你還是好自為之吧!”這話說得又重又狠,任誰也不得不低下頭顱。紀綱等這一刻好久好久了,十幾年來,還從沒有人敢像這個王賢一樣羞辱於他,每次一想到自己在大堂之上,被王賢用火銃指著,他就如萬蟻噬骨,五內俱焚,不把王賢踩個稀巴爛,再挫骨揚灰,他寢食難安!
紀都督卻不會去想,到底是誰先把誰逼到牆角的,王賢不過是無奈反擊而已。當然在紀都督這種權勢滔天的人物眼中,他折辱別人是天經地義,別人反擊他就該千刀萬剮了!
說完擲地有聲的一句話,他冷冷看著王賢,就像在打量自己的獵物,這才只是個開始……
這時候梁主考也過來了,見狀就知道王賢昨天並未向紀綱請示。心下也頗為不滿,認為這小子年紀輕輕就身居高位,變得太狂妄了。但他畢竟把王賢當成讀書人,心理上要比跟紀綱近多了。所以在瞭解了情況後,沒有跟著一起訓斥王賢,而是勸說道:“王大人認真搜檢是對的,但是太祖皇帝的聖訓也不能違,讀書人的體面還是要留的,至於搜身就免了吧。”
王賢卻絲毫不為所動,指著筐子裡堆滿的各色小抄道:“主考大人,總監大人看到了麼,還沒搜查,便主動交出了這麼多!這就是對太祖皇帝信任的回報?這就是讀書人的體面?!”
“這……”梁主考看著那筐子裡的各色小抄,不禁嚥了口吐沫,他萬萬沒想到,夾帶作弊已經到了如此猖獗的地步。昨天王賢說時,他還不以為然呢,現在看來,人家王賢還是口下留情了呢。
怎麼說這些舉子先犯錯在先,王賢要嚴加搜檢也說得過去,這讓梁主考替舉子們說話的底氣弱了不少,以商量的口氣對王賢道:“我看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