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知道王賢是拿他們做擋箭牌,但刑科的給事中們根本不怕麻煩,他們怕的是連麻煩都沒法找,這種憋屈讓這些以鐵肩擔道義為己任的給事中們,簡直能活活憋死。所以王賢雖然有利用他們的嫌疑,他們還是很感謝王賢給他們這個機會,並表示願意擔負起監督責任,決不讓北鎮撫司的權力被濫用。
王賢本來準備了好些說辭,這下倒好,竟全然用不著了,不禁摸著鼻子笑笑道:“有楊科長和諸位的保證,在下終於有了點底氣,敢摸一摸這個老虎屁股了。”
幾位給事中笑笑,心裡卻大翻白眼道,你都用火銃指著人家腦袋了,還說自己不敢摸老虎屁股,實在是太……謙虛了。王賢不知道,這些又臭又硬的給事中出來迎接他,還有個不足道哉的原因,就是他狠狠打了紀綱的臉。這些年,紀都督兇焰日熾,他手下那班爪牙更是飛揚跋扈,一言不合便當街毆打朝廷命官;對彈劾他們的官員,更是肆意構陷,除之後快。科道言官們不知道彈劾了紀綱和他的徒子徒孫多少回了,可皇帝統統是留中不發,文官們心裡的窩囊也就可想而知了。所以王賢這次**裸的打了紀都督的臉,實乃給朝中百官出了一口惡氣,大夥兒為他捏一把汗之餘,也是感激的很。
“鎮撫大人請放心,”楊彥正色道:“下官向你保證,只要我在刑科一天,只要沒有皇上的旨意,他紀綱休想拿到刑科的僉籤!”
“多謝楊科長。”王賢就等他這句話了,聞言不禁大喜。有戰力超強的給事中們壓陣,他就再不用擔心紀綱用錦衣衛都督的身份壓自己了。
“皇上那裡,需要我們上本說明麼?”給事中果然沒有怕事兒多的,楊彥竟要主動替王賢上本。
“上本自然是應該的。”王賢卻淡淡笑道:“不過皇上已經知道了,不然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這麼幹。”
楊科長等人露出‘原來如此’的神情,他們一直在猜測,王賢如此大膽的跟紀綱針鋒相對,是不是得了皇上的暗示?現在聽他一說,果然是這樣。旋即,幾人便難以自制的激動起來起來,因為他們想到一種可能,這是不是皇上要收拾紀綱的訊號啊?!
王賢卻不肯再細說,其實他自己也捏著一把汗,因為皇帝只說過‘這些年北鎮撫司實在亂套,你回去跟朕好生收拾一番’,這話實在是模稜兩可,你可以理解為默許他放手大幹一場,也可以理解為廢話一句。王賢回去反覆琢磨,覺著皇帝是故意這麼說的……朱棣不可能明著說讓自己跟紀綱對著幹,那廟堂之上豈不成了兒戲之所?皇帝就是想看看王賢膽子有多大,敢不敢跟紀綱對著幹。當然王賢要是被紀綱幹掉了,皇帝也不會管他,因為皇帝根本沒說讓他去跟紀綱對著幹……
“眼下就有一個案子,下官不得不摸一摸老虎屁股,”王賢轉個話題道:“請楊科長和諸位幫著出個主意。”
“請講。”一般人聽到這種事兒,第一反應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然而幾位給事中卻像公牛見了紅布,一下興奮起來。
“是這樣的。”王賢便從今早劉氏告狀講起,將案情簡單講述一遍。
其實哪用的著他講?前年的案子鬧得那麼大,還害得刑科的兩位前輩被貶出京城,當時就在刑科的楊彥等人,可比王賢瞭解的多得多了。一聽說王賢要重申當年的案子,幾人先是一陣驚喜,他們可是到現在,還時常想著替兩位前輩並幾位大人翻案的!
但一轉念,幾人的神情又黯然下來,楊彥嘆氣道:“雖然我們也盼著重審此案,但真不建議大人以此案為突破口。”頓一下道:“這個案子的結果,是聖意。齊大柱已經死了,這案子就更沒有翻過來的可能了。”其實這些楞不怕的給事中們,何嘗不想翻過這個案子來?然而他們深知此中利害,擔心萬一王賢因此觸怒了皇帝,被轟下鎮撫司之位,可讓他們上哪去找個敢跟紀綱對著幹的鎮撫使?
而且王賢還是舉人出身,這在武官裡可謂萬中無一,在文官們看來,讓他來管鎮撫司,實在是再美妙不過。可不能就這麼折了。
“但是狀紙已經接了。”王賢流露出一絲苦笑道:“下官也只能吞下這枚苦果了。”
“這……”幾位給事中相互看看,沉默片刻後,那位名叫王質的右給事中,緩緩開口道:“鎮撫大人,下官要彈劾你。”
“哦?”王賢一愣道:“不知王兄要彈劾我什麼?”
“按例,你北鎮撫司只能奉旨辦案,並沒有單獨接狀紙的權力。”王質目光堅毅的望著王賢道:“所以下官會彈劾你越權,命你將此案移交刑科,由下官上奏皇上後再做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