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揚羽神情愁苦說道:“當年下官雖然在長安府裡做過司法參軍,但從來沒有監過斬,這種事情找刑部來辦不是更方便些?”
“判斷死活我也能,哪裡是監斬的事。”
寧缺說道:“我說過,今天要殺的人太多,不能有任何錯漏,而計算數目這種事情,本就是你管著的戶部最擅長。”
想到先前他說戶部那些錢糧師爺正在往這邊來,上官揚羽震撼無比,身體僵硬想道:難道需要戶部來數人頭?這······這是······準備殺多少人?
“滁州太守的事情,你應該知道了。”寧缺起身走到檻畔,看著雨簾說道:“你在害怕,所以才會在紅袖招裡胡混。
全大唐都知道,上官大人貪財無德,最受人敬佩的便是不棄糟糠或者說畏妻如虎四字,這樣的人居然大清早的便在青樓裡喝花酒,自然有些古怪。
聽著寧缺的話,上官揚羽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後疲憊說道:“是的……我確實在害怕······我不想那樣悄無聲息地死去。”
寧缺說道:“只要你在長安城內,我便能保你不死。”
上官揚羽看著他的背影,說道:“城外呢?書院不可能保證朝廷官員們的性命,那官員怎麼可能會不害怕?”
寧缺轉身看著他說道:“你說的有道理,所以我今天要殺人,要殺很多很多人,只有這樣,才有希望讓對方不敢再殺我們的人。”
上官揚羽的三角眼驟然明亮,他知道書院準備怎麼做,然而下一刻,他的眼神再次黯淡起來,因為這並不見得能解決問題。
便在這時,羽林軍護送著十餘名戶部官員冒風雨前來,這些人都是最優秀的算帳好手,數什麼都不會數錯,數人頭自然也不會出錯。
於是,寧缺可以開始殺人了。
第四卷 垂幕之年 第六卷 忽然之間第二十章 秋風秋雨殺閒人(下)
院子裡黑壓壓跪了一地囚犯,這些囚犯有男有女,有老有,衣衫襤縷,臉色蒼白,明顯已經多年沒有見過陽光,他們早已失去了繼續活下去的勇氣或者說渴望,死亡對於他們來說或者是種解脫,他們跪的很麻木,沒有任何贖罪的意味,於是自天而降的雨水也沒有讓這場景增添多少肅然的感覺。
那些來自戶部的官員看著這幕畫面,不免有些緊張,拿著筆的手微微顫抖,而那些在旁等候的行刑者,則顯得很平靜,握著刀柄的手穩定至極。
“怎麼殺?”
上官揚羽半躬著身子站在寧缺身後,低聲說道:“當年參與叛亂的修行者,除了病死和受刑死的,都在這裡,是全殺了還是挑著殺?”
寧缺看著秋雨裡那些囚犯,說道:“可能要殺幾次,今天先別殺光。”
上官揚羽說道:“按照什麼標準挑選?對西陵神殿的重要性還是當年在叛亂裡犯下的罪行輕重?這些傢伙手上都是染過血的。”
寧缺說道:“既然是給神殿看的,隨機挑些來殺便是。”
上官揚羽沒有聽懂,不解問道:“隨機?”
寧缺擺擺手,說道:“就是瞎挑的意思。”
戶部官員面面相覷,便是那些握著刀準備行刑的殺人老手也有些愣,只有上官揚羽毫不猶豫,對著雨中揮手,示意先挑一半殺了。
刀鋒劃破雨絲,落在那些囚犯的脖頸上,輕而易舉地斬破滿是泥垢的肌膚與乾澀的肌肉,斬斷骨骼,帶著一蓬並不鮮豔的血水。
啪的一聲,人頭像熟透的果實般落地,在青石板上的積水裡彈動兩下便安靜下來,湧出的鮮血也迅速被雨水沖淡。
見著有同伴死去,那些囚犯終於被死亡的恐懼刺激的清醒了些麻木的神經恢復了一些活力,有的人試圖掙開繩索逃走,有的人絕望地倒在雨水裡哭泣,有的人看著站在庭廊下的寧缺眼神裡滿是痛恨。
殺人的畫面難免血腥,寧缺沒有變態到願意欣賞,也沒有興趣和那些將死之人進行眼神和精神上的交流,轉身走回廳內。
舉起猶有餘溫的茶杯喝了口,他再次抬頭望向庭外,只見秋雨裡已經倒下了十幾具屍首,青石地面上的血變得濃郁了很多。
秋雨悽迷庭間殺人如除草,除了刀鋒入肉斷骨的聲音,便只有屍首前傾重重砸到地面,把積水砸出水花的聲音。
寧缺看著碗裡澄透的茶水,不知道在想什麼。上官揚羽看著他的側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戶部官員們在囚犯名冊上不停畫鉤塗抹,隨著那些名字越來越少,他們的臉色變得越來越蒼白,不知道心裡在想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