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沒有人知道他要射誰。
寧缺其實自己都不知道,因為在他的感知裡,清河郡那處,只是人間這片滄海里極不起眼的區域,裡面沒有任何明亮的光點。
忽然間,他的眼睛裡出現了一個光點。
於是他松弦。
……
……
君陌和木柚站在富春江畔,看著江對面的那些華美庭園,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後他問道:“看明白了嗎?”
木柚從繡布里抽出那根繡花針,說道:“有些麻煩,但不難。”
君陌說道:“那便走吧。”
木柚聽著江對面傳來的頌祭聲,細眉微蹙,說道:“小師弟的計劃裡,沒有我們兩個人的事情。”
君陌說道:“他低估了諸閥,王景略做不到這件事情。”
在書院原本的計劃中,寧缺赴西陵,大師兄去小鎮,在青峽前受傷極重的二師兄,應該坐鎮長安,確保後方的安危。
此時他卻出現在清河郡,書院便等於是空虛無人。
……
……
此時王景略正在富春江畔的崔園裡,今日清河郡諸姓的大人物們相聚,正是因為西陵神殿召開光明祭,他們雖然因為郡內局勢緊張的緣故,很多人不能去桃山祭拜,於是選擇在崔園裡進行相關的儀式。
他透過崔華生才進入崔園,看著流溪畔那些神情虔誠的諸閥大人物,眉頭皺的有些厲害,因為直到這個時候,他也沒有看出來究竟誰才是自己的目標。
清河郡便是諸姓,諸姓的統治靠的是歷史與族規,但真正能讓清河郡膽敢背叛長安的原因,則是富春江畔的兩大知命。
沒有多少人知道清河郡諸姓的兩大知命高手是誰,王景略也不知道,即便他知道,也很難完成寧缺交給他的任務。
便在這時,有風自南而來,風中沒有大澤的溼意,庭園裡為數不多的修行者們,感覺到了一種神聖莊嚴的感覺。
溪畔的秋花,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澤,顯得格外聖潔。
雨廊下有一名老者,那是宋閥旁系不知名的某人,此人已然垂垂老矣,一直半低著頭打瞌睡,此時卻霍然睜開雙眼。
神符動桃山,天啟驚人間,所有的修行者都知道桃山上發生了一件大事,因為他們感覺到天地元氣發生了劇烈的變化。
這種感知的精確程度,依賴於修行者自身的境界,像酒徒屠夫這種境界的大修行者,自然能感知的更為清楚,像王景略這樣的洞玄巔峰,卻只能猜到大概。
猜到大概,對他來說就足夠了,在他和寧缺的約定當中,只要感知到這件事情,那麼便是發動的時刻。
王景略一直注視著場間的所有動靜,看著這幕畫面,心裡咯登一聲,知道自己終於找到了一個,只是稍後怎樣才能逼對方釋出全部境界?
他號稱知命以下無敵,但正如陳皮皮當年所言,終究也只是知命以下無敵,一名知命境強者在面對他的時候,完全不必釋放全部的境界。
便在這時,一名頭戴笠帽持杖的男子和一名穿著紅衣的女子,出現在富春江畔崔園裡的溪畔,竟沒有人看清楚他們是如何出現的。
崔園裡響起急促的示警聲,四處響起刀鞘碰撞之聲,庭園池塘間,隱隱有一道極古老的陣意緩緩釋出。
宋閥老者緩緩抬起頭來,望向溪畔的這對男女。
……
……
君陌沒有看這名宋閥老者,雖然他清楚對方就是小師弟尋找的知命之一,但不是他要找的人,他要找的那個人更加強大。
汝陽崔氏乃是清河郡七姓之首,崔園便是他們的產業,族長崔湜自然是地位最高的那個人,然而今天在崔園裡,他始終只能站著。
因為崔老太爺坐著,他這個做兒子的便只能站著。
崔老太爺當年在長安城裡曾經做過大學士,還做過一任宰相,榮休時被賜太師,所以他坐的是太師椅,喝的是學士茶。
看著溪畔那對男女,崔老太爺緩緩放下手中的茶,的臉上流露出很複雜的情緒,有些惘然,有些害怕,又有些嘲諷。
看到那個男子空蕩蕩的袖管,他便知道了對方的身份。
崔老太爺沒有想到,書院竟然真的會不顧與西陵神殿之間的和約,派人來了清河郡,更沒有想到來的竟然是這個人。
極短暫的時間,他便從惘然的情緒裡醒了過來,想起來他最敬畏害怕的夫子已然登天,書院早已不是當初的書院。
“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