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是求速死,因為他不想書院同門冒險來救自己。
那日他拖著板車在風雪裡前行時,見到了她,從那一刻開始,他就知道書院不可能贏,就算老師還在人間,都不可能贏,更何況老師已經變成了月亮。
知道自己成為光明祭的祭品後,他便開始嘗試去死,撞牆、絕食、咬舌,割腕,吞瓷片,自毀雪山氣海,不知試了多少種方法。
然而裁決司在這方面擁有無比豐富的經驗,執掌裁決司的那個女人更是清楚他的性格,他根本沒有任何機會成功,至於看上去最可行的自毀雪山氣海……他的雪山氣海已經被毀了,還能怎麼毀第二遍?
陳皮皮蹙眉,是因為他沒有找到寧缺的身影,然後喜悅於沒有看到君陌和葉蘇,他最敬愛的兩位師兄和唐小棠沒有出現。
蹙眉和喜悅,這兩種不同的情緒,表明了寧缺和其餘人之間隱約的差別,這種情緒很難形容,如果勉強為之,大概就是下面這段話。
你我是師兄弟也是兄弟,我救過你的命,你也得來救我的命啊,雖然在石窗處我說過不要你救,但你怎麼可以真的不來救呢?
陳皮皮當然不想寧缺來,但找不到寧缺,他又有覺得有些失望和委屈,而且桃山前坪數萬人,卻沒有熟人,這樣死去會太孤單了些吧?
然後他看到了那座血一般的神輦,看到了坐在神輦裡的葉紅魚,發現原來還是有個熟人的。雖然他馬上便要死了,卻還是下意識裡害怕起來,然後說出了一句從小時候到現在為止一直想說的話。
“葉紅魚,你這個沒良心的!”他提著褲腰帶,悲憤喊道:“小時候師兄買五塊糖餅,我讓你吃仨!你現在居然好意思看著我被燒死!不就是偷看了一次你洗澡嗎?大不了今天我讓你看回來!”
神輦裡的葉紅魚想要撕爛他的嘴。祭壇旁的天諭院院長後悔先前沒有堵住他的嘴。神聖莊嚴的光明祭,終究被祭品自己弄的荒唐起來。
夫子當年說過,陳皮皮心思純淨,樂天所以知命,這同樣也是書院理所當然的道理,於是他便成了最年輕的知命境。
他就是這麼樂天,哪怕馬上就要死了,也還是如此。
只是不知道昊天會不會覺得這真的挺樂。
……
……
(我寫的挺樂的,我早說過,將夜是喜劇,結果你們就硬是不信……下面有個單章,不是拉票,是幾件重要事情的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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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神來之筆 第四十章 不一樣的奉天篇
她站在光明神殿裡,負手看著腳下的桃山前坪,看著陳皮皮插科打渾、撒潑耍賴,看著他作勢要解褲腰帶,並不覺得好笑,只覺得有些可笑。
她記得陳皮皮是誰,當年在長安城裡見過不少次,還給他煮過麵條,他的身上流著道門最純淨的血,雖然在書院這種不敬之地生活了很多年,在內心深處依然保有著對自己的信仰,自然也有懷疑。
桃山前坪林畔站著天諭院的師生,還有數十名不起眼的雜役,寧缺站在人群裡看著祭壇處上演的鬧劇,不禁覺得有些焦慮。
那夜葉紅魚放他離開裁決神殿,說明某種可能是存在的,再加上葉蘇的關係,她今天至少應該會保持中立,然而她是高高在上的裁決神座,被你這個死胖子當著數萬人的面說小時候就被你看光了,難道還能忍?
像寧缺這樣擔心的人還有很多,其中便包括主持光明祭儀式的天諭院正副院長,神殿裡的人都清楚裁決神座是怎樣恐怖肅殺的存在,如果她真的被陳皮皮激怒,不等祭祀儀式開始便把他殺了怎麼辦?
天諭院院長不敢向裁決神輦望一眼,直接命令西陵神衛把陳皮皮壓到祭壇上,經由掌教同意,用最快的速度開始了祭祀儀式。
祭祀儀式上,神殿沒有頒佈陳皮皮的罪行,而是直接開始,天諭院院長捧著黃金製成的帛卷,朗讀西陵教典裡的奉天篇,這篇奉天篇主要講述的是昊天澤被人間的諸大功德,向來被認為是神聖三篇裡最重要的一篇。
教典奉天篇便是今天光明祭的正式祭文。
院長以虔誠的姿態,平靜而真懇地讀著祭文,每讀一句,天諭院諸師生便會重複一句,聲音非常整齊而和諧。
不知道是有神官在旁指揮,還是純粹發於自覺,數萬名信徒也開始像天諭院諸師生那樣,開始隨天諭院院長的頌祭而重複。
頌祭聲越來越整齊響亮,就像是大海上的波濤,一浪高過一浪,浪層間卻保持著完美的間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