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主說道:“這兩日你周遊世間,卻始終沒有來此間。想來便是等的先前那刻。”
大師兄說道:“不錯。因為唯有如此,我才能在青峽處爭取到一些出手的時間,卻讓觀主您不得不隨我馬上離開青峽。”
觀主說道:“我在青峽前留下了一道劍。”
大師兄聞言沉默。片刻後說道:“我相信他們。”
觀主問道:“你因何能確認我一定會隨你離開青峽?”
“因為我來到了知守觀,您便必須跟著我來知守觀,哪怕慢一剎那都不行。”
大師兄平靜說道:“事前。我與師弟們一直在思考,對於觀主您來說,有什麼事情會比滅唐滅書院更重要,能夠讓您捨棄在青峽處出手的機會,也必須全力去救援,我們想了很長時間,始終沒有想出一個合適的答案。”
觀主與中年道人沉默。
大師兄看著身前被稻草埋著的墨紅典籍,微笑說道:“後來我們終於想到,對於您來說。您對昊天的信仰或者說敬畏,勝卻人間無數。”
“天書是昊天賜予道門的聖物,千年以來已經遺失了兩卷。昊天在上。自然會覺得不悅,如果剩下的五卷天書全部被我拿走。無論毀或是藏匿起來,想必都會是很有趣的事情,所以您必須跟著我來這裡。”
觀主沉默片刻,說道:“既然來了,那便不用離開。”
大師兄說道:“我是惡客,主家不歡迎,自然還是早些離開為好。”
觀主看著他平靜說道:“雨不留客,我來留客,你要清楚,這裡不是書院後山,而是知守觀,你行險來此,與自投羅網的雀鳥又有什麼區別?”
這句話的意思很清楚,不是恐嚇,是平靜簡單的說明,沒有人會懷疑——不可知之地裡,知守觀最為簡樸,然而昊天道門統領世間,知守觀做為道門雲端之上的存在,必然會有非常強大、甚至強大到超出想象的手段。
大師兄很清楚這一點,但他神情寧靜。
既然敢來,他自然早已做好了手段。
觀主道袖輕揮,便有云出,青山明湖之間,天地氣息驟然閉鎖。
清麗的秋日陽光,無法落下。
秋風,只能在道觀後方已成廢墟的山林裡穿行,卻無法逾過道觀的牆。
知守觀的大陣發動。
道觀便成了一個**於昊天世界存在,卻與昊天世界息息相關的小天地。
沒有人能離開這片小天地。
哪怕無距境界也不行。
因為此時知守觀裡的天地氣息,已經與周遭的天地氣息,截然分離。
大師兄若要以無距手段離開,便會撞到那道森然的分野上。
但他還是離開了,施施然地離開。
棉襖輕顫,大師兄的身形驟然淡渺,消失在湖畔的秋風中。
湖畔一片死寂。
觀主望向中年道人,面色微寒。
這些年,知守觀由中年道人主持,當初隆慶能夠逃離道觀,是因為他稟承觀主的心意,刻意放縱,那麼此時又是怎麼回事?
中年道人的神情變得有些黯然,嘆息說道:“他曾經回來過。”
觀主輕拂道袖,破虛空而逝,留下極為冰冷的兩個字。
“孽子!”
……
……
沒有人知道知守觀裡發生的事情。
青峽之前的原野間一片安靜,西陵神殿聯軍已經鳴金收兵。
今日神殿方面眼看著便要獲得決定性的勝利,誰也沒有想到,書院大師兄居然會出現在戰場之上,一弦一棒便扭轉了整個局勢。
雖然觀主的出現,給西陵神殿聯軍重新注入了信心與狂熱的情緒,然而出乎眾人的意料,觀主隨後便消失不見,青峽之前似乎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聯軍連遭重挫,自身實力的損耗還在其次,關鍵是燃燒的神輦和滿地的騎兵屍體,還有那道怎樣也無法攻破的青峽出口。讓將士們計程車氣變得異常低落。
雖然還沒有絕望。卻已經開始疲憊。
天諭大神官如今身受重傷,神輦被焚被秋風吹成無數飛灰,軍心漸趨不穩。葉紅魚當即決定提前收兵,其時天色尚早。
夜色漸漸降臨,青峽出口處鐵篷下的粥鍋。已經只剩下了鍋底,粥香早已散發到原野間,沒有剩下一絲一縷。
書院眾人很安靜,與昨天夜裡意氣風發,談笑殺人事時的感覺截然不同,因為雖然才過去兩天時間,但他們也已經很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