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棍。
這是來到長安城後,劍與棍的第二次相遇。
與第一次相遇時,滿城落雪如幕的震撼畫面截然不同,這一次劍與棍的相遇,顯得那般的寧靜溫柔,就像是初雪落進湖面,將融未融。
南門前的千百塊石頭,散發著嶙峋生硬的氣息,而當劍棍相遇之時,一道極清柔的氣息,瞬間把塊壘陣的氣息沖淡。
劍棍相遇在空中,相遇在一個點,靜止不動,在那個點周遭的數丈空間裡,所有的事物都靜止,無論是風還是雪。
雪花不再落下,靜止在空中,畫面顯得格外詭異——然後那些雪花片片破碎,從邊緣開始碎起,直至雪花中心,碎成最細微的粉末。
如粉般的碎雪,紛紛揚揚落下,灑在觀主和大師兄的身上。
大師兄的棉襖上又多出了無數道裂口,鮮血再次流出。
有風雪自地面起,在大他的身周吹拂。如同一雙無形之翅,推動著他滿是傷痕的身體,如流雪驟退,退出塊壘,進入長安城內。
觀主微微皺眉,有些意外。
城南有塊壘,眼中無距卻有距。
這對他有很大的影響。對對方的影響更大。
但既然書院想到破除無距的方法,那麼必然還會有後續的手段,所以他任由粉雪臨身。準備迎接書院的下一個動作。
然而書院什麼都沒有做,直接退入長安城內。
既然如此,他便要進長安城。
要進長安城。需要先破身前這片嶙峋亂石。
觀主揮袖,捲起千層雪,又如流雲。
官道旁,一塊重數萬斤的巨石,隨袖風而起,遠遠落在極遠處的田野裡。
他再次揮袖,又有巨石飛起。
他舉步向城門走去。
一路行走,一路捲袖如雲,一路石飛陣摧。
何以澆塊壘?
當年軻浩然入魔宗山門,以劍破之。
他則是以袖卷之。
這不代表現在的觀主比當年的軻浩然強。最重要的是,城南的塊壘大陣,遠不如大明湖底的塊壘大陣強大。
他是道門領袖,對魔宗的研究非常深,他知道真正的塊壘。必然是全部由頑劣不堪的石頭組成的世界,城南雖然有千百頑石,但卻不是一個世界。
不是一個完整的世界,便有空間。
有空間,便能行走,便能有更多的空間。
城外落石聲聲。風雪漸驟,青衣漸近。
城牆上,莫山山鬢間夾著雪花,唇角溢著鮮血,臉色微白。
觀主隨意揮袖,閒庭信步,塊壘陣破。
……
……
走進南門,便走進了長安城。
朱雀大道上沒有一個行人,安靜無比,只有雪在不停落著。
觀主行走在筆直的朱雀大道上,神情悠閒。
他看著道旁的建築,看著街道中央沒有被積雪完全掩住的雕刻,看著那些黑色的簷角,積雪的舊瓦,就像一個普通的遊客。
“原來長安城是這樣的。”
很多年前,還是孩童的時候,他曾經隨家中長輩來過一次長安城,只是年月太過久遠,他早已沒有了對這座城的具體記憶。
後來他開始修道,便再也沒有來過長安城。
因為他一朝修道,便很強大,在沒有受到邀請的情況下,長安城不會允許他進來,更關鍵的是,夫子一直在長安城南的書院裡。
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
無論修道,男女,還是別的什麼事情,都是如此。
所以他很喜歡長安城。
遺憾的是,這座城不是他的,所以他只好把這座城毀了。
他想這座城想了很多年。
他想毀這座城想了很多年。
今天他終於走進了這座城。
不免有所感慨。
他抬頭望向不停落雪的天空,說道:“如果你在天上看到這幕畫面,會不會後悔離開這個人間太早了些?”
便在這時,朱雀大道上忽然響起蟬鳴。
從高空落入城中的雪花,彷彿也多了一層明亮,變成了薄薄的蟬翼。
時已入冬,初雪已至,哪裡來的蟬?
觀主微微偏頭,側耳相聽,眼中終於流露出凝重的神色。
確認塊壘攔不住自已,便當機立斷放棄,讓書院撤入長安城內,利用這座城本身的力量,能夠做出這種決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