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從洞玄下品攀升至洞玄上品,用連續的勝利打下知命以下無敵的名頭,無論怎麼看,大唐宣府人士王景略都是一名修行道中的天才。
但王景略很清楚,一天沒有和那些偶爾從不可知之地出來的年輕男女對上,自己身上這份年輕修道天才的名號並不紮實。
所以他更希望別人說他是個沉穩老練的修行者,而不希望世人稱讚他是所謂的修道年輕天才,他想擁有與境界高深的修行者相襯的氣度風範,於是即便很年輕,身體也很健康,並沒有什麼肺病,他總會時不時咳上兩聲。
但此時狼狽坐在春雨之中的他,是真的在咳嗽,因為恐懼和惘然他被雨水嗆著了,他臉色蒼白看著巷口漸漸現出身影的那個瘦高道人,身體顫抖得越發厲害。
走出巷口的那個瘦高老人穿著一件骯髒的道袍,袍子上不知有多少油痕汙垢,臉上三角眼裡目光閃爍,配上那幾根稀疏的長鬚,看上去異常猥褻下流,根本沒有任何世外高人的模樣。
“我花了半天時間畫這道符,你覺得怎麼樣?”
瘦高道人隔著層層雨簾,望著跌坐在巷口裡的王景略認真問道。在他的腳下,親王府那位胖子中年已經變成了一具死屍,身上的衣服甚至是衣服下的面板,就像是經年脫落的油漆片般片片綻裂,看上去異常恐怖。
王景略慘然一笑,望著瘦高道人喪氣說道:“我大唐符道大家不過十數人,願意穿道袍的自然是昊天道南門四位神符師之一。”
“需要前輩這樣一位神符師足足花了半天時間畫出來的符,以街巷為基,以雨水為墨,這道井字元自然可怕……我只是不明白前輩為什麼不直接殺了我。”
那位昊天南門的神符師微微蹙眉,揮手在空中畫了一個字,趕走身周惱人的春雨,搖頭說道:“月輪國的和尚,南晉的劍客,軍部的老頭子,這些人死便死了,但你不一樣。我奉命不讓你出手,就是為了保全你。”
“王景略,你年紀輕輕便已經站在了知命境界的門檻上,實在罕見,聽聞書院裡傳出過訊息,國師和御弟也都對你做過點評,認為四十年後你極有可能觸到五境之上的那層紙……我大唐出個年輕天才不容易,所以你要儘可能努力爭取再活四十年啊!”
王景略臉上的神情變幻不停。
“你不要回親王府了,去前線效力三年贖罪。”
說完這番話,神符師轉身向幽黑的巷中走去,喃喃說道:“春風亭老朝又不是什麼小貓小狗,如果他這麼好殺,難道十幾年前我不會去殺?”
青袖輕振,墮入雨水間的單薄青鋼劍嗡鳴飛起,回到朝小樹的手中。
他回頭看了一眼站在身後的寧缺,確認除了一些小血口少年並沒有受到嚴重傷害,點了點頭收劍回鞘,離開那輛馬車,向街巷前方走去。
走到春風亭橫一街口,朝小樹停下腳步,望著雨簾後方那處,寧缺抬臂擦掉額頭上的雨水,順著他的目光望過了去,沉默很長時間後,他問道:“你還在等人?”
“嗯。”朝小樹右手按在劍柄上,應道:“一個叫王景略的人,但好像他不會來了。”
寧缺皺了皺眉,把朴刀從右手交到左手,問道:“為什麼。”
朝小樹回頭看著寧缺臉上的黑色口罩,微笑說道:“我大唐出一個修道天才不容易,可能是有些人不想看著他死在我們手裡。”
“我可沒有你這種自信。”寧缺回想著今夜的連番戰鬥,想著那幾名強大的修行者,心想如果沒有朝小樹在前,自己早就死了,感慨說道:“如果是你那張底牌起的作用,為什麼他不早些出手,偏要你打生打死?”
“在臨四十七巷我向你解釋過,那張底牌一旦亮出,整個長安城便無人敢動,那麼便無法知道那些貴人們手裡究竟有多少張底牌,以及他們的心意。”
朝小樹忽然開口說道:“陪我逛逛?”
寧缺抬起右臂,用袖子抹掉刀鋒上的雨水和血汙,插回背後的刀鞘,點了點頭。
雨比先前小了些,淅淅瀝瀝落在春風亭四周的街巷裡。
朝小樹的手離開了劍柄,負到身後,行走在安靜的街道上,身上那件青衫依舊筆挺,面容依然平靜,只是比戰鬥之前蒼白了數分,除此之外似乎沒有任何變化。
寧缺跟在他的身後,一邊走著一邊撕下衣角扎住左臂上的傷口,那幾道血口雖然又淺又細,但自岷山裡走出來的他,還是習慣節省每一滴血和力氣。
雨巷溼街,他們二人圍著春風亭四周走了一圈,就像是一對剛剛經歷血戰後開始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