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終於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陰鼻,就像在雪崖上感受到那枝箭時那樣。
其實這種感覺他並不陌生,他濤半生在火刑臺濤,在幽獄裡看過無數囚徒臨死時的恐懼和惘然,只是那時候的他從來沒有把這和情緒和自己聯絡在一起。
來自中原的年輕人並不怕死,至少他以為自己不怕死,可是他真的不想死在一個荒人小男孩的手裡這和死法太過荒唐,太過不襯他的身份。
他沒肖死,因為荒人父親阻止了兒子。
荒人父親看著兒子搖了搖頭,教育道:“我們荒人職然救了人就沒有再殺人的道理,更何況這個中原年輕人明顯腦子已經壞了,殺死瘋子不吉祥。”
荒人小男孩問道:“那怎麼辦?總不能養一個瘋子。”
荒人父親解釋說道:“既然他想殺我們,那我們自然不能再養他,把他扔出去讓他自生自滅由冥君決定他的生死,這最公平。”
帳蓬是極低的寒溫呼嘯的雪風,那名年輕人身受重傷,本就奄奄一息,若沒有帳蓬和火堆的溫暖,只怕過不了片刻便會死去。
荒人父子很清楚這一點但荒人即便有同情心,也不會愚蠢到氾濫,那位父親像拎小雞一樣把年輕人拎出帳蓬,遠遠地甩進一個雷堆裡。
那名年輕人,自然是隆慶皇子。
在天棄山脈深處的雪崖上,他正處於破知命境的重要關頭時,被寧缺一道元十三箭射穿胸腹那一箭除了讓他險些當場死亡之外,更嚴重的是直接摧毀了他所有的修為境界和信心,要知道過往歷史早已證明,破境關鍵時刻被外物所擾,都會產生極嚴重的後果會被天地元氣反噬。
寧缺的元十三箭絕對不是普通的外物或心魔,對隆慶皇芋造成的影響也不是天地元氣反噬那般簡單,就因為那一箭他這一輩子都再也無法修行,換句話說他從一名可能最快進入知命境的修行強者,變成了一個絕對的廢柴。
有的人還活著,但已經死了,甚至比死了更加痛苦絕望。
當日雪崖上的隆慶皇子,就是那樣的一個人,當道痴把他從死亡線醚強行拉回來後,他像具行屍走肉般跌落雪崖,木然向荒原北方走去。
之所以向北方去,因為黑夜在那邊更長,隆慶皇子覺得昊天的光,明已經遺棄了自己,那麼他選擇死亡在黑夜的那頭,至少這樣還不會汙了昊天的眼睛。
天寒地凍,大雪紛飛,他以為自己隨時都可能變成雪裡的一具殭屍,然而不知道是葉紅魚灌入他體內的精純道息,還是那粒來自知守觀,的藥丸的效用,他一直沒有倒下,艱難痛苦地走了數日,然後昏迷在了山坳間。
如果當時沒有別的變故發生,當他體內的精純道息漸漸釋盡,當那粒藥丸的效用完全消失,他終究會變成天棄山北拖深雪裡的屍體,而且將永遠沒有任何人能發現他的死亡,直至數千或數萬年之後,天時再次發生變化,雪融冰消露出那具乾癟的凍屍,然而那時還有誰能記得千萬年前有個叫隆慶皇子的人?
被那對荒人父子救醒之後,隆慶皇子依舊惘然,但求死之念稍淡了些,因為無論是誰經歷過一次失魂落魄的生死掙扎之後,總會對人間生出更濃郁些的情感。
能夠活著讓他對荒人父子存有善意,而深植骨內對魔宗的厭慎痛恨、對荒人的輕蔑卻依然存在,他心中的感激愈濃,內心便越發痛苦煎熬,沉默思考很長時間後,他決定擊倒這對荒人父子,然後說出沒有機會說出口的一段話。
“我代表昊天寬恕你們的罪惡。”
帳蓬裡的隆慶皇子,無論神智還是邏輯,都處於一和極為混亂的狀態之中……那種狀態橫亙在生與死之間,況明與黑暗!間……感激與厭憎之間,榮耀的記憶與狼狽的現實之間,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會做出那般莫名其妙的選擇。
被扔出帳蓬的事實,讓隆慶皇子清醒了過來,清醒地記起很多事情……他已不再是那個手拈桃花的西陵神子,不再是自幼錦衣玉食的燕國皇子,不再是有資格被寄望復興大燕的那個人,而只是一個雪山氣海被毀、再也無法修行的廢柴。
他在冰冷的雪堆裡不知生死地躺著,過往的畫面在腦海裡快速閃過,不知道是這些畫面的因素還是寒冷的原因,他的身體越來越僵硬,瘦削脆髒的臉頰越來越蒼白,眼眸裡的光澤越來越微弱。
曾經的隆慶皇子,此時像個落魄的乞丐,在罕見人蹤的雪原上沉默木訥地等待著自己的死亡,然而幸運或者說極為不幸,主掌黑夜與死亡的冥君,似乎極為厭慎這個乞丐身上依然殘存的淡淡的光明味道,始終不肯施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