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缺確認蓮子粥涼了,恭恭敬敬遞了過去,謙卑說道:“老師這話便是在打我臉,弟子只是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夫子看著他嘲諷說道:“怎麼回事得問你自己,本來就是個病怏怏的小姑娘,結果還被你這個無情無義的主子帶著去和夏侯打架……夏侯就這麼好殺?為了幫你,她那夜在山崖上大放光明,瞬息之意便耗盡所有神輝,她體內的陰寒之息被鎮壓了多日,忽然重獲自由,自然要覓著時機造反,也不知最近你又怎麼欺負她,讓這小姑娘罕見的心神失守,才有瞭如今的危險。”
寧缺沉默無言,心想果然全部都是自己的錯,只是桑桑性情恬靜甚至有些木訥,能讓她心神失守的事情……難道是訂親?
“老師,既然是先天虛寒,那怎麼去病根?”
夫子喝了一口蓮子粥,滿意地點點頭,說道:“先前便說過,治病很簡單,多曬曬太陽,勤修神術,待神術大成之時,小姑娘的病自然痊癒。”
寧缺想著馬上要遠行,試探著問道:“此去爛柯寺路途遙遠,她如今身體虛弱,弟子……能不能不去?”
夫子大怒,斥道:“你是哪家的公子哥?離了小侍女的服侍就不會走路了?即便她要養病,你自己去也是,再說佛宗也有自己的一套本事,爛柯寺那小和尚的醫術便是為師也佩服,你自己看去不去。”
寧缺無奈說道:“去便是了,老師你何必發這麼大脾氣?”
夫子和寧缺的對話,早已讓草廬裡的弟子們想要發笑,待聽著寧缺最後這句話,人們終究是沒有忍住笑出聲來。
大師兄沒有笑,他看著榻上的桑桑,臉上寫滿了擔憂與憐惜。
……
……
!#
第六章 我們都看見了路盡頭的夜色(上)
書院後山裡有寧缺的宿舍,桑桑病重,他自然便留了下來,沒有過多長時間,桑桑便醒了,雖然還是有些虛弱,但至少不像夜裡那般嚇人,漸趨穩定。寧缺像小時候那樣說著笑話,哼著小曲,哄著她休息,唐小棠見他著實有些辛苦,接手開始照顧,讓他去外面休息片刻。
其時已經近暮,夕陽紅暖一片籠罩著後山,寧缺走出小院,看到陳皮皮雙手扶腰站在湖畔模仿著孤獨,不由一怔,問道:“怎麼了?”
陳皮皮看著鏡湖裡的水草和水面上無數萬枚金幣,圓乎乎顯得非常可愛的臉上滿是落寞,說道:“看著你和桑桑感情這麼好,我有些感觸。”
寧缺心頭微動,暗想莫非是他和唐小棠小兩口又在鬧什麼矛盾,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說道:“師兄,這種事情你不用和我比。”
陳皮皮正色解釋說道:“我和棠棠並不是你想的那樣。
寧缺心想棠棠這麼肉麻的稱謂都說出口,還有什麼好解釋的?不由嘲弄說道:“你不覺得男人不認帳是世間最噁心的事情?”
陳皮皮轉頭望向他誠懇說道:“我們就是牽牽手。”
寧缺嘲諷說道:“她只不過是個小姑娘,難道你就想對她做啥?”
陳皮皮微惱說道:“她和桑桑差不多大!”
寧缺有些尷尬,沉默不語。
湖畔的泥土,在夕陽下看著就像是金色的碎坷拉,陳皮皮低下頭去,輕輕轉動著腳跟,鞋底碾出幾道金印。沉默很長時間後,他說道:“我和棠棠不像你和桑桑我們沒有同生共死的經歷,也沒有時間去相濡以沫,但我們感情也很好,我看著她跳瀑布便心疼,帶著她逛長安便高興……”
寧缺不想當感情專家,直接問道:“你究竟想說什麼。”
陳皮皮抬起頭來,看著他認真說道:“桑桑今天病重,你很害怕吧?”
寧缺想了想,說道:“是的我無法想像沒有她的日子。”
陳皮皮說道:“我也一樣,我也無法想像以後的日子沒有棠棠在身旁,所以我決定回知守觀一趟。”
寧缺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兩年前陳皮皮否認自己是西陵掌教私生子後,他便隱約猜到了這個傢伙的身世,只不過今天才得到確認,依前面的語境來看他要回知守觀,想必便是要就唐小棠一事攤牌。
陳皮皮說道:“民間有句俗話,醜媳婦總要見公婆……我母親早就死了,父親還活著,棠棠自然不醜,但在我父親眼中出身魔宗的人們肯定長的不怎麼好看,這個問題要解決,我終究需要回去一趟。”
寧缺微微蹙眉,說道:“你有沒有想過,你回知守觀,便有可能再也回不來?那到時唐小棠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