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自己心底的一聲嘆息。
李耀廷對她的一往情深,她又何嘗不知,若是換了尋常女子,面對如此痴心男子,早就投懷送抱了,更何況她還是出身風塵,婊…子無情戲子無義,男人死了,跟小叔子好上,那是再天經地義不過的事情。
偏偏鑑冰是個出淤泥而不染的烈女子,認準了死理要為陳子錕守節,李耀廷沒有強人所難,反而對她更加照顧,買下這座霞飛路上的小別墅供她居住,隔三差五都來請安,但只是少坐片刻便走。
幾個月後,李耀廷才告訴鑑冰陳子錕還活著的訊息,冰雪聰明的鑑冰從他的隻言片語中獲知,其實他一直就知道陳子錕沒死。
但她並沒有戳破,更沒有在陳子錕面前提起。
……
院子裡,李耀廷靜靜坐著抽菸,抽完一支菸,踩滅菸蒂抽了自己一巴掌:“你丫真沒出息。”
“大哥,哪能打自己?”一個跟班問道。
“滾。”李耀廷沒好氣的罵了一句,誰又能體會此刻他的感受呢。
他出身寒微,母親是個**女,禮義廉恥在他心中本應如浮雲一般,可打小在茶館書社裡聽的大鼓、評書卻讓他對關二爺過五關斬六將,宋太祖千里送京孃的段子耳熟能詳,並且憧憬著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成為這樣義薄雲天的好漢。
那段時間,他思想鬥爭的很激烈,雖然陳子錕的信從廣州寄來,但鬼使神差的,竟然沒有拿給鑑冰看,有時候他會勸自己,不就是一個高檔點的煙花女子麼,大錕子能睡我就睡不得?
可是鑑冰拒人千里之外的態度又讓他清醒過來,自己怎麼能做不仁不義之徒,一方面理智佔了上風,另一方面陳子錕又有信從湖南寄來,李耀廷最終戰勝了自己,始終有禮有節,未越雷池半步。
現在大錕子回來了,自己也解脫了,想想自己的所作所為,還是挺對得起兄弟的,想通了這一點,他如釋重負,再度進了小洋樓,高聲道:“親熱夠了沒有,我可上去了。”
鑑冰挽著陳子錕的胳膊出現在樓梯口,頭髮有些蓬亂,臉上略微潮紅,嗔怪道:“嚷嚷什麼,這不來了麼?”
李耀廷道:“我在西餐廳訂了位子,給大哥接風,你們就準備穿這一身去?”
“呀,我要換身衣服,你們等下啊。”鑑冰趕忙返身回去,陳子錕聳聳肩膀,下樓在客廳落座,和李耀廷聊了起來。
“這才一年光景,你就發達了,是怎麼做到的?”
李耀廷笑道:“還不是多虧了蔣大哥,我搞了些錢跟他炒股票,一夜之間就發了,說起來簡直就跟做夢似的。”
原來上海搞了一個證券物品交易所,交易有價證券、棉紗、布匹、金銀、糧油等,交易所的買賣由經紀人經手代辦,收取佣金,而蔣志清、戴季陶、陳果夫他們成立了一家名為恆泰號的經紀機構,專司“搶帽子”這種投機買賣,李耀廷深得俄國佬信任,盜用了彈子房的資金進行投機交易,賺了個滿盆滿缽,有了錢,什麼事情都好辦,現在李耀廷已經是黑白兩道小有名氣的角色了。
這段發家史在李耀廷說來是平淡簡單,但背後的刀光劍影血雨腥風卻是顯而易見的,上海灘雖然是冒險家的樂園,但每一桶金子都帶著血和硝煙,這一點從李耀廷日益成熟的言談舉止就能看出。
足足等了一個鐘頭,鑑冰才化好妝下樓,一年多來未曾打扮的她面目一新,明豔照人,李耀廷叼在嘴裡的雪茄都差點掉了。
陳子錕也傻眼了,自己的女人打扮起來,果然風華絕代。
鑑冰很滿意這種效果,款款下樓,一手挽住陳子錕,一手挽住李耀廷,甜甜道:“走吧。”
午餐是在霞飛路上的一家法國西餐廳吃的,吃飯的時候陳子錕說自己隔幾天就要乘船去歐洲了,鑑冰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那豈不是要置辦行頭?”
陳子錕道:“我在北京的時候做了幾件衣服的,就不必了吧,再說時間也緊張。”
鑑冰哪裡肯依,道:“你看看你身上這件西裝,袖子這麼長,襯衣都露不出,還有這墊肩,軟塌塌的,北京的裁縫到底不如阿拉上海的,不行,一定要做幾套洋服才能出國,襯衣起碼要一打,還有襪子和皮鞋,都要找人定做,你不要愁眉苦臉,我來安排。”
說到趕時髦,做新衣服,那可是鑑冰的強項,當即就扯著陳子錕和李耀廷去了相熟的裁縫鋪子,鑑冰可是上海灘的風雲人物,雖然一年多未曾在社交圈露面,但名氣依然在,掌櫃的親自出面接待,讓小夥計捧出無數布料供客人挑選,又奉上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