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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夜行人藏在假山後面,探頭往精舍那邊一望,他愕然發現在老街街口賣面的老吳頭兒蹲在精舍門外。老吳左手託著一顆獨頭大蒜,右手握著一柄僅有一尺多長,卻有六寸寬,一寸厚的青銅直刀,他正側轉過刀面,一下一下的砸著左手裡的大蒜。大蒜被拍扁了,老吳頭攏起手掌輕輕一揉,那蒜衣片片剝落,露出一顆白嫩嫩、圓滾滾的蒜子。
老吳頭兒把蒜子收進腰間的小布囊,站起身來,轉頭對著夜行人藏身的假山一笑道:“一柄好刀總能察覺到另一柄好刀的靠近,我這口‘斷水’顫抖不休,已不願再拍蒜了。閣下還是顯身出來,陪我老吳過過手吧。”
夜行人知道自己暴露了行藏,他從假山後面轉出,左手緊握刀鞘,右手按著刀柄,對老吳道:“你的刀很好,但我的刀也很好。”
老吳頭兒笑了笑道:“可惜你的刀太過功利,還得淬火。”
“何解?”
“汪大統領新來朔城,街坊們還沒臉兒熟,卻不曾想就直接刀兵相見了。大統領既然有心歸隱,卻怎的還如此心急著要在那司馬昊面前爭一道頭功?看來大統領依舊是一副官場裡的做派,入主老街裁縫店,也惦記著新官上任三把火的規矩。”
夜行人被看破身份,卻並沒有乾脆扯下臉上的黑紗,他一震刀鞘,沉聲喝道:“食君之祿擔君之憂。廢話少說,手下見真章!”
第二百四十七章 刀毋鞘,戲連臺
老吳頭使得是刀,汪昌平使得也是刀,但兩人的刀卻迥然不同。老吳頭的刀勢,取的是一個“藏”字,他那柄厚而短的“斷水”刀,雖然沒有刀鞘,但老吳頭整個人都像是這柄刀的刀鞘,那一身沉凝如山嶽的氣勢,把刀的鋒芒層層遮掩起來,藏得越深,那刀越令人畏懼。
誰也不知道吳老頭兒什麼時候會突然轉守為攻,那柄“斷水”刀一旦揮出,便有高山崩裂於前的凌厲氣勢,讓人時時都要留神提防,不敢一味搶攻。
汪昌平浸淫刀法三十五年,盡得兩廣諸派刀法的精髓,將刀勢的“綿”與“銳”發揮到了極致。他的一口刀運使起來,恰如初春寒風裹著絲絲冷雨紛飛,形似綿柔,沾身則**蝕骨。
尤其汪昌平還學會了一種外域刀術,有時會突然撤步,將刀納回鞘中,待蓄力半息之後,再猛然拔刀出鞘,這時就宛如從刀鞘中扯出一道匹練似的刀芒,悍然橫掃千軍。
懂得刀法三昧的人,看他倆人這一場比鬥,定會拊掌叫絕,大呼過癮。不過汪昌平心中卻越鬥越沒了底氣,兩人此時看似不相上下,老吳頭守多攻少,每每要擋得十幾招之後,才會反攻一刀,像是落在了下風。可汪昌平清楚的知道,自己與賣面老吳相比,終還是差了一籌。
蓋因汪昌平使刀,依舊拘泥於“法”的極致,而老吳頭卻已然超脫了出去,半隻腳踏出了“意”的境界。
吳老頭的刀勢好像一座攔河大壩,不但把周身上下守得壁壘森嚴,而且他取守勢時便是在蓄水,一旦發刀進擊,便會將之前積攢的刀意盡數宣洩出來,恍如山洪決堤,氣勢洶湧,一往無前。只要吳老頭兒催刀來斬,汪昌平往往要連出數刀抵擋,才能將吳老頭的磅礴刀勢化解。
汪昌平要時時顧忌著吳老頭的攻手,只要對方稍一露出轉守為攻的徵兆,他就不由自主的心底發寒。使刀最講究氣勢,汪昌平的滿腔銳意被一股危機感牢牢壓抑住,刀上的凌厲招數就難以發揮,處處制肘。
又鬥了一炷香功夫,汪昌平心中焦躁,忽然低吼一聲,振作精神,施展出南派八卦刀法連劈六十四刀。可老吳頭兒不動如松,雙腳好似釘在了原地,斷水刀在左右手掌中雜耍一般的遞來遞去,一口短刀橫檔豎封,將身前守得滴水不漏。汪昌平恍然覺得,自己根本不是在向有血有肉的對手出刀,而是在空砍一座大山,無論如何賣力,山勢也不因他的劈砍而稍減。
恰在汪昌平連環六十四刀刀勢已盡,正琢磨著接下來要改換何種招式克敵的剎那,老吳頭突然把懨懨的睡眼一睜,背脊挺起,手中斷水刀一式佛前三叩首,三刀虛晃,擾亂了汪昌平的刀勢,緊接著搶上一步,將身子平地一旋,以擰腰之力帶動手上的厚背短刀,從胯側一刀撩起,直取汪昌平的下頜。
汪昌平被三刀虛招所惑,一下子措手不及,讓老吳突發的凌厲刀招打亂了陣腳。他抽身連退三步,想要脫出被老吳頭兒刀勢所籠罩的圈子,好重整旗鼓再戰。
可老吳身如跗骨之蛆,汪昌平退三步,他就連進三步,整個人幾乎撞進了汪昌平的懷裡。汪昌平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