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而上,小五啊嗚一聲,便被人群淹沒了。
她懷抱著一束開得正燦爛的鬱金香,看著平日裡朝夕相處的同事們,此時陽光正好,透過百葉窗灑在地板上,彷彿湧動的光海。
她竟然忘記了,這是她在北京過的第六個生日。
他們竟然已經分手兩年了。當初在一起的兩個人,相愛的時候以為彼此就是自己的一生一世。那時候他們手牽著手走過城市的大街小巷。記得那年夏天,在南鑼鼓巷走得累了,他只笑笑,便背起了她。那裡至今想必都還記得這個姑娘清脆純澈的笑聲吧。在西街吃烤串的時候,他總是低垂眼簾專注地看著她啃得滿手滿嘴的油。吃完之後他拿出紙巾幫她細細擦淨手指,末了緊緊扣住,毫不在意她滿手的雞翅味。也記得他幫她在自習室佔座,怕她被蚊子叮,總是隨身攜帶花露水。還有無數個月光明媚的夜,她席地而坐,看他穿著輪滑鞋,像個會飛的精靈一樣,裹挾著夜色身輕如燕地飛馳……那些往事都歷歷在目,她一度以為自己真的忘了。她匆匆地行走在這個城市裡,像每一個白領一樣,孤身一人,並且習慣了孤獨。夜晚曾經是那樣的綿長,以至於當她回頭去看時,早已看不清彼此的模樣。
紀染,如果你愛過我,那麼,關於我們的記憶,到底是不是真的?
2 苟相愛,勿相忘(1)
他們在一起過的最後一個生日,紀染在甬道上擺滿了香燭,擺成了一個巨大的心形。他穿著輪滑鞋,身輕如燕地穿梭於每個蠟燭之間。夜晚微風輕擺,燭光搖曳,他衣影翩然。那個白衣飄飄的記憶始終都根深蒂固地生長在尹安的心底。尹安記得,自己像無數處於熱戀期的姑娘那樣,丟了所有的理智。她看不透,不懂得他飛馳而輕巧的身影之外,還帶著夜風淡淡的哀傷和濃烈的掙扎。
她只記得那時他是微笑著的,柔軟的笑容讓他冷峻的臉部線條都軟化下來,眉眼間隱隱有光。她曾經為這個男人肝腸寸斷,卻從來沒有恨過他。
她還記得那個晚上,整個城市徹夜不眠。清冷的星星散落在天際,泛著微弱的光澤。他吻了她很久,放開她時,她眩暈得險些站不住腳步。癱軟在他的懷中,抬起頭時,她看到了他眼底的光芒湧動。
她不信,那些輾轉深入、欲罷不能的親吻都是假的,那些歡笑幸福都是假的,那些他在真情流露之後的情不自禁都是假的。
這注定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無處可去,她打了個電話給朱戈弋:“師哥,今晚能不能請我喝一杯?我想念後海的夜景。”
朱戈弋在電話那端朗朗地笑:“師哥的懷抱永遠歡迎你。來吧,我等你。”
尹安掛了電話就抱著一束鬱金香坐上了計程車。車子開過北四環瀲灩的燈光,一路向南。
懷抱是後海的一家酒吧的名字。朱戈弋畢業之後沒有繼承父業,也沒有幹起本行,轉而在後海開了一家酒吧,偶爾自己客串歌手,抱著麥克風在角落裡苦苦低吟。久而久之,懷抱的生意倒是風生水起,漸漸地有了些名氣。各大遊記攻略裡,總是能見到朱戈弋那張似笑非笑的嘴臉。
車子停在荷花市場門口,尹安推開車門下來,撲鼻而來的就是一股潮溼的水汽。已經十一點光景,這裡燈火輝煌人聲鼎沸,橘紅色的彩燈倒映在水面上,到處都是一派繁華之色。
朱戈弋等在懷抱的門口,遠遠看到了尹安懷裡的鬱金香,一雙桃花眼笑得眯了起來。
“我說師妹,跟師哥見外了不是。請你喝杯酒還是請得起的,幹嗎還帶花?”說罷,不容尹安辯解,伸手便把花抱了過去,嘴巴咧到了耳朵後面,完全一副小生意人貪得無厭的嘴臉。
尹安只是疲倦地笑:“老闆,有沒有醉生夢死?”
朱戈弋縱聲長笑:“客官果然是同道中人啊,快快裡面請。小二,醉生夢死兩杯!”
尹安不跟他客氣,嘴角含著笑,眼神卻渺遠起來。這個地方原本她是不願意來的。她跟紀染第一次徹夜不歸,就是在這個地方。當初在一起時那些甜蜜的記憶,在各自奔天涯之後的她看來,卻處處都是錯。整個北京城那麼大,她由一個喜歡四處奔走的小姑娘漸漸地變成宅女。她觸景生情,向來都是弱者。
是朱戈弋陪著她。朱戈弋取消了去美國的航班,在她淚如雨下的時候,第一個趕到了她的身邊,始終對她不離不棄地安慰。
朱戈弋說,我不是你要牽手走過的人,那麼,在身後遠遠地看著你,讓你在回過頭來看的時候感覺不到孤獨,就夠了。尹安,我一直都會在。
那個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