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故國跟隨父親來到了中土,然後,有了家,有了他。
然而,當穩婆將剛誕生的他抱給母親看的時候,母親只看了一眼,就尖叫著昏了過去——“那不是我兒子!鬼!那是鬼!”
後來,他才知道,所有不幸的根源都來自於他的眼睛:左邊的一隻是夜一般的漆黑;而右邊的那一隻,卻是如同大海一般湛藍。
擁有這樣邪異雙眸的人,在母親那個國度裡,被稱之為“鬼”——是一生下來就該被淹死或挖去其中一隻眼睛的。
“露伊紗,你要做什麼!”
那一天,剛回家的父親被驚呆了,不顧一切地上去奪下了孩子母親在嬰兒床邊舉起的小刀。
“要挖掉!……神說,必須要挖掉邪惡之眼!!”母親瘋狂了,喃喃說著,藍色的眼睛裡閃著激烈的光芒,“他不是我的孩子!他是鬼!”
“說哪裡的話啊……多好看的眼睛——是黑夜和黎明交界時的顏色呢。”父親溫和地,然而不容置疑地回答,從床上抱起他,親了親嚇的哭泣的兒子。
然,就在他十歲的時候,作為海客的父親在去跤趾國販賣絲綢的途中,連人帶船被颶風吞沒。
“鬼!你這個不祥的孩子!——就是你,就是你害死了你的父親!”
噩耗傳來的時候,母親披頭散髮地痛哭,指著他詛咒。
那美麗的乾枯的海上花,在她髮間隱約。
他卻只是漠然地看著自己的母親,恍然覺得那樣的母性怪物實在是辱沒了那朵美麗的花。他的漠然更加激起了母親的怒氣,更惡毒的辱罵和體罰接連而來。反正,他也習慣了。
他是帶著被詛咒的命運和纏繞的怨念來到這個世間的,是不受任何母親期盼而誕生的嬰兒。
不過,母親的憤怒也沒有持續多久,因為父親的船連人帶貨在海上沉沒,所以貨主和船主、還有死亡水手的家人紛紛上門來要債了——漸漸地,家裡什麼東西都賣掉了,然,還是抵不了債務。
被告到了官府,知府大人下了命令:一家人全部官賣,抵債。
他那個時候十二歲,標的價格是紋銀五十兩。
而他的母親卻只值三十兩。
“哎,那個女的雖然是個胡姬美女,但是都三十多了,也太老了點吧?三十兩?送我都不要!”
有來自青樓的買主,毫不客氣地打量著母親,一邊和牙婆討價還價,一邊抬起母親的臉來鑑定其容色,終於,以二十兩成交,隨即上來拉扯著母親。
母親臉色慘白,忽然惡狠狠地看了他一眼,低聲道:“你這個不祥的孩子!……”然後,一頭撞在了衙前的石獅子上,血順著金色的頭髮流下來,染紅了那朵海上花。
他沒出聲,木然地看著。
圍觀的人發出看到了好戲的滿足的嘆息。
買主有些無趣,忽然看見了一邊木無表情的他,眼睛一亮——“好俊的孩子!”
“可不是,才十二歲呢……長的多漂亮啊,你們那邊好男風的相公們能不喜歡?”牙婆一看,連忙順口接上,撩起他額前的散發,“看那一對眼睛!世間哪裡去尋的來?五十兩不虧!”
他驀然明白了自己的命運,忽然抬頭,盯著眼前的眾人,由於惡毒,一藍一黑的眼睛裡有駭人的光芒,令的買主不自禁地倒退了一步,有些怯然:“這孩子……邪的緊哪……我不要了。”
“哎哎!別走啊,四十兩如何?”死了一個人,牙婆有些急了,連忙想把剩下的脫手,用力扳轉他的臉,對著太陽叫賣,“你們看,多俊的孩子!才賣四十兩!”
“不准你們欺負沒孃的孩子!”陡然,圍觀的人群中響起了一個稚氣的聲音。
所有人都吃驚地回頭,然後,看見了一個由家丁僕人們簇擁的粉妝玉琢的女孩子。那個孩子比他還小上一些,但是顯然很怕羞,看見大家都在看她,立馬躲到了嬤嬤背後,但仍然牽著嬤嬤的衣角,怯怯道:“餘嬤嬤……我們把那個哥哥買下來好不好?”
“小姐啊,這事要問過老爺呢!我們不好做主,也沒那麼多錢呀。”嬤嬤規勸。
“爹爹最疼雪兒了,他一定依的!現在如果不買的話,那個好凶的大叔就要把哥哥帶走了!”小女孩急了,用力拉著嬤嬤的衣服,幾乎要扯破,“雪兒有錢的!喏——”
她踮起腳,從脖子上解下了黃金的長命鎖,放到嬤嬤手裡。
“小姐啊,你看,現在可把他怎麼辦呢?”
頸後的草標終於被扯掉,腳上的鎖鏈也被開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