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了?眼裡就容不得一點汙垢?墨蘭,你流的淚還少嗎?怎麼連塊墨都能讓你心傷,那你心裡得裝著多少傷痛。不行,我來想辦法,留下這塊墨,我要你把那一腔化不開的愁緒落墨浸滿紙張,一點一點化解開去。”
機杼聲起,梭子牽引模模糊糊的情絲開始來回飛快編織。往日情景浮現,我無法正視,迫不及待闔上雙眼,不料湧上腦海。驟然睜大雙目,氣息忙亂,“安親王,本宮不宜久留。”
失望在他眼中塗上一層落寞,我於心何忍,掩住蠢蠢欲動,沒有馬上離開。
“墨蘭,再停留片刻,絕不會讓你難做。皇上是骨鯁在喉,非要一吐為快,他要拔乾淨與墨錠相關的人,是不是?”
嶽樂帶著費揚古去往墨錠原產地,得知出面要求墨工製作這塊墨的人居然是因貪汙大案已被處以極刑的盧慎言,而這塊墨最終落在了當朝重臣劉正宗之手。
劉正宗,順治十五年以來,以少傅、文華殿大學士兼管吏部尚書之職,參謀朝廷重要事宜,其權勢在漢官中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對朝廷事務的直抒己見,常為皇上所採納。
劉正宗的文章與詩詞、歌賦,皇上尤為賞識。他愛好書法,筆法秀妙無倫,皇上凡得著名書畫,都由他鑑別評定後才歸御府收藏。皇上還常將所得名人字畫、自己所作字畫及親筆題字賜給他,兩人既是君臣,也是文墨摯友。
那晚皇上已經表明除弊端正的決心,具體如何他尚未言明,現在聽嶽樂逐一分析,我也認同嶽樂的看法,皇上的舉動不在魏裔介,而是用魏裔介的官職許可權引出劉正宗。
盧慎言的貪汙案牽涉不少官員,震動朝野,皇上當時也是狠厲決斷,盧慎言落得凌遲處死。我還記得,審理盧慎言一案,皇上數次過問,但相關臣下的辦事效率令他氣惱,甚至可以說有推託之嫌。明明人犯已被押解到京,卻遲遲沒有結論,最後皇上大發雷霆,相關人等才得到嚴懲。
可現在看來,這件事還沒徹底完結,皇上如此煞費苦心,可見對劉正宗非常在意。劉正宗升至今日的位置,位高權重下不可能沒有群體攀附,更何況,皇上與他的私情本就匪淺。
想得投入,不由自主就連連點頭。是呀,皇上要對劉正宗動手,看來是毋庸置疑。
“果真如此,”嶽樂手拍桌面,不輕不重,但神情已是鄭重其事,“終是勸阻不聽,劉正宗還可為其所用,不至於必須馬上除去,目前不是時候呀!”
寫下魏裔介三個字,遞給嶽樂,須臾思忖,他放下,“除非魏裔介辭官,否則如何抵擋天子的威逼。這種時候,還真是怕魏裔介全力效忠,以我之見,魏裔介很快就會參劾劉正宗。”
沮喪的潮水翻浪堆湧,“嶽樂,若不是今日你細細道來,我如何能知他的堅持會讓他陷落困境。可我不能開口相勸,一則後宮不能幹政,再者倘若他質問我如何得知,我們的見面豈非讓他知道。唯今,只有你,再苦口婆心勸他,雖內心正義,但也要權衡利弊,不可貿然行事。”
他沒有立刻給我答覆,而是浸入沉默。我耐心等待,我始終相信,他是最能幫助皇上的宗室賢良。
可當他直截了當問詢我,是否他也該如簡親王濟度一樣深居簡出,我差點驚跳起來。
現在的嶽樂除了掌管宗人府外,他還接替濟度主持議政王大臣會議,不止是站到了宗室裡權勢最高的位置,而且皇上非常仰仗於他。如果說他胸懷遠大抱負且一直努力追求,那他現在已經站到頂峰,得償所願。
美好的征程鋪滿鮮花等著他一路高歌前行,不是該舉杯慶祝嗎?怎就尋思著隱退歸鄉?
“一枝獨秀可不好,辛苦受累倒是其次,關鍵怕上會有猜忌,下會被構陷,這可是戰戰兢兢的位置。更何況,目前看來,我的忠言良諫不在他的考慮內。”投來為難的目光,他顯得無奈。
“皇上格外信任王爺,怎會猜忌?沒有王爺一心相助,皇上難能擁有今天的局面。至於下面的人,身正不怕影子斜,奈何不了王爺。”我自信滿滿,我堅信皇上對他的信任,我也篤信他對皇上的忠心。
“皇上平了兵諫、解了危機,可喜,但暗中把八旗軍權逐漸歸攏,這才值得可賀。如今的議政王大臣會議早已不復從前的決策地位,皇上正藉助內閣轉權分勢,本王坐鎮議政王大臣會議又如何?現在的皇上正一步步改變祖輩們的方法,他是要打算集權一身,獨自決斷。”霜劍從他眼中迸射,把我釘牢。
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自己什麼都不懂,然陪在皇上身邊看著聽著,面上再是裝聾作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