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流水,記憶隨波流淌。
終於有一天,曾經跟李石匠一起進入採石場的那一批漸漸滄桑的熟悉面孔,一夜之間換成了一個個年輕活力的新人。
天天磨石的李鐵匠也不再只是磨石,已成為了石驚天的一隻手,一隻得力的助手,一隻開始佈局皇陵石匠工藝的好手。
舊人離去,新人出現的那一晚,他破例喝了酒,跟師傅一起喝的昏天黑地。
進入皇陵的那一年,他26歲,一晃之間已經十年過去了,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段時光在不斷重複的打磨中,一點一滴的在他粗糙的手掌裡消磨而去。
他很不幸淪落為一群等死的人當中,而相比那些昨晚已經秘密處死的幾百採石工,他已是不幸中的萬幸。他們都已經死了,他至少還活著。
這一夜,他一夜未眠,一直默默的守在師傅身邊,經過十年的合作,他和石驚天已經成為了無話不說的朋友,並肩合作的夥伴。
這一夜,他壯著酒勁,斗膽提出了一個建議,那就是逃,逃出這個等死的地方。
石驚天的回答徹底的讓他陷入了絕望:除了李石匠,這裡的人都不想逃,這裡有吃有喝,還可以幹他們自己喜歡的事業,為什麼要逃走?
進入這裡的工匠,都是技藝超絕的高手,他們的生命已徹底融合在他們精通的手藝,能夠在這樣一個浩大宏偉的工程裡一顯身手,能夠把他們畢生所學刻畫在這個也許會萬世長存的工程裡,也許正是他們一生的追求與心願。
第二天,他們繼續默默的投入了消磨時光的寂寞工作,李石匠再也沒有提逃的事,石驚天卻一下子變得更沉默,很少再跟李石匠說話,似乎在刻意拉開彼此的距離。
時光一天天的消磨,李鐵匠心中逃的渴望也漸漸被消磨掉,當他計算到自己已經年過四十的那一年,他徹底的放棄了那個逃的夢想。
一個已經年過四十的人,一個已經消磨了十五年的老石匠,他的那一點點銳氣,一點點希望都已經被徹底磨平。
他已經沒有勇氣去想那個逃字,因為那是一個九死一生,機會渺茫的冒險行動。
他不想死,他想活下去,就算是就這樣一直消磨著,也是一種生的樂趣。
他漸漸瞭解了那些不願意逃的高手們,他的心態也漸漸融入了這種平和之中,已漸漸的喜歡上了他手頭的工作,它是一項富有挑戰性和創造力的手藝活。
當他的心態開始老化,開始融入環境的一刻,周圍的環境也開始慢慢的接納他,石驚天不但恢復了無話不說的關係,居然開始讓他插手的一些重要機關的製造。
每月一次的總體規劃會議,他也可以跟著石驚天進入那間最早建造的封閉密室,躲在角落裡聽一群大師們的高談闊論。。。。。。
終於再次見到了那位初入門一面之緣的鄭大師,他總是一臉陰暗的躲在暗影裡,仔細的聆聽著大家的談論,很少說話。
參加了幾次之後,李鐵匠的境界陡然提升了起來,這項工程果然是一項大工程,幾乎彙集了各行各業的頂級高手:石匠,鐵匠,土木工,天文師,地理師,陰陽師,水利工,雕刻工匠,術數測算師,煉丹士。。。。。。
各種江湖旁雜門道應有盡有,居然還有一位宮廷畫師,面白無鬚的宮廷畫師。
作為一個鄉村石匠,能夠得到這樣一個機會,跟這樣一群頂級的大師們混在一起,這樣的機會真是千載難逢。
他不再為消磨生命而沮喪,反而擔心自己的生命耐不住消磨,是不是有足夠的時間將自己見識到的大師們的絕活學到手。
李石匠天生就是一個手藝天才,第一次出現皇陵工地,就可以打動天下第一巧手,號稱鬼斧神鑿的石驚天。經過十五年的磨練,他的手工天才得到了淋漓盡致的昇華,已進入了一種出神入化的境界。
而這種簡單的消磨已讓他心無雜念,徹底的融入了皇陵工程,除了石匠工藝,他開始透過每月一次的規劃會議,對其他的絕學也開始入門。
一旦有了學習其他工藝雜學的念頭,他便開始留意整個工程的進度,關心其他工匠的行動。
除了偶爾路過瞥一眼其他的工程,他最多看到的是另一群跟採石工一樣的苦力,山洞深處不停的挖洞的苦力。
說是苦力,其實也並不苦,因為他們也在磨洋工,從他們抬出來的碎石可以看出,他們每天也只挖一點點。
讓李石匠詫異的不是他們的工作,而是他們與採石工的不同命運。
採石工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