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設在這裡,現在建築隊走了,他從山下杏園村找了兩個人過來做飯。說話間,那兩位莊戶漢子就端來一盆眉豆熬豆腐,提來一桶米飯。覺通向方丈座臺一指:“那是我的座是吧?”慧昱說:“等你升了座再坐那裡,今天就坐在下邊吧。”說罷他招呼僧人分坐兩序做臨齋儀。覺通說:“就咱們幾個人,還過堂嗎?”慧昱說:“既然已經住寺,哪怕只有一個僧人也要如法如儀。”郗化章說:“對,該咋辦咋辦。”
雙手合十 第十一章(8)
等僧人坐好,慧昱讓郗化章坐在僧人後面,自己坐上西序首座,便示意侍者永發作送食供養禮儀,永發卻紅著臉不知所措。慧昱便起身代他做,做罷回到原位,帶眾僧唱唸。唱唸完畢,大家進食時,他又做起了行堂師父:提著飯桶一次次走過眾人面前,根據每個僧人用筷子做出的示意給他們加飯。走到小冬面前時他小聲說:“你仔細看著我怎樣行堂,以後這差使就是你的。”小冬說:“好,好。你快再給我兩鏟子米!”
下午,郗氏父子回了芙蓉山莊,慧昱帶幾位僧人將院子和各個殿堂都打掃了一遍。幹完活是四點半,他給覺通打電話,讓他上來參加晚課。覺通說:“佛像還沒開光,做什麼晚課?”慧昱說:“開與不開,佛光常照。只要有僧有寺,這早晚課誦就不能荒廢。”覺通說:“那好,你帶大家做吧,我要和老爸商量事情。”慧昱說:“那明天的早課你一定要參加呵。”覺通說:“好吧。”
五點鐘,寺中六位僧人集合到大殿。慧昱讓慈輝敲大木魚,達戒敲引磬,自己站到大磬旁邊臨時擔任維那。此時太陽從寺外的禮西臺上照進來,大殿內纖塵不動,一派靜寂,只有剛剛塑成的釋迦牟尼佛高高坐著,似對腳下的年輕弟子們有所期待。
“南——無——”
慧昱開口起腔了。就在這一刻,一種神聖感像水一樣浸遍他的全身,讓他感到了無比的清涼和安然。
秦老謅的謅:千僧鍋
過去飛雲寺有一口大鍋,叫作“千僧鍋”。這鍋原來是芙蓉山後大財主徐家的,他家地多長工多,就請人鑄了這麼一口大鍋做飯。有一年,這鍋夜裡老是嗡嗡響,把徐家人嚇得不得了,請了許多人來看,也看不出究竟。後來有人聽了出來,這鍋原是在唸佛:佛、佛、佛、佛……老財主過來問:你想上山?那鍋立馬不響了。這樣,老徐就把這口鍋送到了飛雲寺。
我小時候見過那口鍋,就支在寺院的西南角,高兩米多,可裝三十二擔水,一次煮出的粥能供上千人吃。煮粥的場面那真叫壯觀,兩個和尚在下邊燒火,兩個和尚站在上面攪鍋,要煮老半天才行,一頓要用幾百斤松樹枝子。等到大糊粥煮好了,在山下都聞到那股香味兒。
那時候當和尚的,除了方丈和執事開小灶,其他人一天三頓都是喝糊粥,只在過年的時候才吃幾頓煎餅饅頭。那粥有大麥米煮的,有小麥米煮的,有秫秫米煮的,也有子米煮的,都煮得很乾,把攪鍋的鐵鍁插上也不會倒的。
喝大糊粥的不光和尚,還有別的人,一是給飛雲寺看山的人家,有十多戶吧,全家頓頓去喝。二是山下給飛雲寺種地的佃戶,如果上山拾草打柴,中午也去喝。第三種呢,是要飯的,去了也讓喝,但不讓在山上住。第四種,是山下老百姓。到了農閒的時候,有人在村街上說,上山喝大糊粥吧?有人說,去就去。就成群結夥上山去喝。但這些人喝,要看前三種人喝過之後有沒有剩下的,有剩下的才可以。我跟別人一起到寺裡去過五回,其中有三回沒喝上。喝上的兩回,一回是秫秫米的,一回是大麥米的。粥裡還放了一些爬豆,格外地香。這粥冷了能夠成塊兒,有人還揣了包袱,等自己喝飽了,另包一些提回家去。和尚不允許這麼做,要偷偷的。
1947年,飛雲寺最後一代方丈法揚就死在千僧鍋裡。那天開完批鬥會,官湖鎮的二馬虎,就是老婆跟了法揚多年的那位,他領了一幫本家兄弟,把這鍋放上水燒開,把法揚扔進去煮了。
這鍋在山上放了十年,沒人動它。直到辦人民公社,杏園村來人把它抬下去,放在公共食堂裡用。也是煮大糊粥喝,全村人就用這一口鍋。後來糧食煮光了,公共食堂辦不下去了,正好大鍊鋼鐵,就把它砸碎投進了鍊鐵爐。煉出一個大鐵砣子,鄉長帶人抬著它到公社報喜,說又放了個大衛星。
雙手合十 第十二章(1)
一凡帶著三個年輕人風塵僕僕到了山上。安排好宿舍之後,一凡洗一把臉,到方丈室吧嗒著長了幾根黃鬍子的薄嘴唇對覺通和慧昱說:“哎呀,好不容易才動員成三個,難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