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紀修宸,儼然一家之主,站在最前方,接待前來弔唁的賓客。
時光無情,歲月似刀,男人眉眼間隱現滄桑,周身氣勢卻愈發老練、沉穩。
“很多年後,我就活成了你的模樣。”
這句話,是夜辜星無意間看到的,出處不可考,但面對此情此景,卻無比貼切。
如今的紀修宸,便是當年的紀剛。
肩負家族重擔,站在風口浪尖,承受的太多,甚至連婚姻……都身不由己。
此刻,梨花帶雨的江雨晴就站在紀修宸身旁,一身縞素,作為紀家的女主人料理大小瑣事,人情練達。
“安夫人……”
伸手接過她遞來的香燭,夜辜星正對遺像,淺淺三揖。
她對紀剛,乃至整個紀家都無甚好感,紀情更是招惹人厭,所以,並未行大禮。
安雋煌眉眼疏淡,喜怒難辨。
奉香,深揖,卻無視了面前的蒲團,拒絕叩首。
夫妻二人對視一眼。
無聲,勝有聲。
紀修宸沒說什麼,其他賓客也不敢多言。
這些年,安紀兩家的關係早已不復從前親密,安雋煌肯來,已經是天大的面子,難不成還真要讓他下跪?
弔唁完畢,起身告辭。
“留下來吃個飯吧,到底……是一家人。”江雨晴開口挽留。
“不了,孩子還小,離不開人。”
“是曜兒吧?我馬上派人去接。”
看來是鐵了心要留飯,夜辜星不好推辭,打電話讓輝月把孩子送過來。
老宅不愧是老宅,這麼多年,幾乎沒變。
當年,就在這個地方,藺慧夥同其他人,想給她下馬威,如今想來,卻只覺好笑。
年輕,總是容易衝動。
衝動,總是讓人熱血沸騰。
夜辜星不由懷念當初那個狂妄囂張、無所畏懼的自己。
可惜,時光一去不回頭。
歲月將她打磨得溫潤如玉,隨著年齡增長,逐漸收斂起一身倔強,變得沉穩寬和、矜持端莊。
很快,小墩墩兒送到,笑著撲進麻麻懷裡。
“夜總,留下來一起吃吧!”江雨晴適時開口。
“不用。”客氣回拒,而後轉向另一邊,“姐,姐夫,葉洱在催,我先走了。”
“嗯。路上注意安全。”
“放心。”
墩墩兒不認生,安安靜靜坐下吃飯,也不用人喂,乖巧得很。
紀修宸以主人的姿態,高坐上首,江雨晴居次位。
安雋煌帶墩墩兒上廁所,夜辜星一個人在花園裡閒逛。
“好久不見。”
轉身回眸,月光下,男人軍裝筆挺,俊朗的五官被冷冽覆蓋,如出鞘利劍,鋒芒畢露。
“確實,好久不見。”
這幾年,夜辜星因為工作偶爾現身華夏,但多半來去匆匆,除了宣傳新電影,就是出席頒獎禮,從不招惹紀、江、秦三家的人。
所以,相安無事,各自安寧。
“我沒想到,你……們會來。”
“就像紀夫人所說,到底是一家人。”
“我和雨晴交往半個月,今年年初訂婚,三個月之後辦了結婚證。”
“恭喜。”
“謝謝。”男人的笑,隱約泛苦。
紀江聯姻,可謂門當戶對,兩人又同屬嫡系,一紙婚書,將兩個家族輕而易舉綁在一起。
比任何口頭協議、承諾保證都來得有效。
“強強聯手,很好。”
他卻搖頭苦笑:“這幾年,軍方洗牌,紀家早已不復往日榮光,硬撐罷了。”
“家族發展,和歷史推進是一個道理,總有高低起伏,撐過了,名垂青史,撐不過,泯然眾人。”
紀修宸若有所思。
“你……看得很清楚,但有些事,說和做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所以,才要求領導者的腦和手必須在同一水平線上。”
目光一愣,輕言笑開,“我可以把這……當做誇讚?”
“隨你喜歡。”
“他……對你好嗎?”
風聲簌簌,蟬鳴夜靜。
夜辜星看了他一眼,無波無瀾,“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我……”
“他們爺倆也快出來了,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