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辜,而有明一朝,這樣的場景綿綿不絕。師父說,那個曾經疆域廣大的強盛王朝,最終並非亡於流寇,而是亡於廠衛。
會這樣做的皇帝,內心裡歸根結底,是對於自己權力的不自信和永遠存在害怕失去的恐慌吧?
她道:“可以學學一些技巧和方法,但不必照搬他們的章程和機制。”
丹霜點頭領命而去。
蕭雪崖走了過來,對她道:“殿下身邊,似乎沒有專司偵緝查探的人才。”
鐵慈心想你倒也想到這一塊去了,不過不是我不想有,而是還沒來得及有。
畢竟一年多以前,太女九衛還不完全是她的,這樣的秘密人才,是不敢用太女九衛來培養的。
而狄一葦倒是有這樣的人才,但是軍中這樣的人很難培養,當然也要緊著一線使用。
她心血來潮,問蕭雪崖:“你是建議孤也組建一個繡衣使嗎?”
“殿下覺得有必要嗎?”蕭雪崖深深注視著她。
鐵慈笑了,把自己的想法簡單和他說了說。末了她笑道:“有了這樣一把刀,掌控力確實強了,事半功倍了,但是人心也散了,信任也沒了,最後人都玩死了,百姓都給玩離心了,又能駕馭誰呢?”
蕭雪崖一直沒有說話。
他袖袋裡還有一封信,剛到了不久的,現在還硬硬地咯在那兒。
信裡有和之前許多封信一樣的催促規勸,字字句句焦灼,也有很多本不該他知道的資訊。
太女的喜好,作息,性情,一些不為人所知甚至她自己也不在意的小癖好小秘密。
這些都是來自蕭家的密探機構。
蕭家有自己的密探組織,多年經營,掌握著這朝中上下絕大多數官員的不為人知的秘密。
有些用上了,有些待機而用。
這些資訊以往也給了他很多的方便,特別是在他掌兵、換防,初初掌權之時,那些試圖下絆子的,懶怠輕慢的,自以為是的,意圖爭權的,總會得到教訓。
時間長了,似乎也就有了癮。
彷彿這樣做,本就天經地義。
直到今日在江上,聽了鐵慈這樣一席話。
聽了本最該掌握這般利器的皇室儲君,說出了這樣一席話。
他忽然就出了一身冷汗。
儲君不願執刀織網向天下,倒是蕭家先把刀握在了手中。
而他竟然習以為常,坦然受之。
權力是慾望的溫床,多少人於其上默默腐朽。他自以為不染塵埃,卻早已成為一個玩弄權術的人。
眼前的人,才是真正心地清明的人。
他忽然道:“多謝殿下。”
鐵慈以為他是謝自己一言相勸保住了戰船,微微一笑示意無妨。
他的船也是她的船嘛。
就算暫時不是,遲早也是。
她有信心。
兩人擦肩而過,江面風大,忽然一陣風過。
蕭雪崖還在出神,沒注意到自己新戴上的帽子帽結鬆散,即將被風吹起。
鐵慈忽然一伸手,將他帽子往下一蓋。
蕭雪崖:“……”
原來先前還是被看見了!
鐵慈乾脆好事做到底,手指非常靈巧地幫他把繫帶打了個結。
蕭雪崖似乎想說什麼,鐵慈雪白的手指無意中擦過他的喉結。
蕭雪崖渾身一僵,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口。
眼前人太近,近到一垂眼就能看見她暖玉一般的頸項,修長地延伸至衣領內,隱約一抹鎖骨精巧纖細,彷彿輕輕一敲便能碎了。
他的手指下意識動了動,指節摩擦到腰後負著的劍,似乎那劍太過冰冷,他的手指一顫彈開。
鐵慈毫無察覺,三兩下繫好,知道這位太愛面子,怕他發瘋,揮揮手就走。
她走出好遠,蕭雪崖才喉結滾動,唇角抿起。
咽喉發乾,而喉間肌膚卻又微微發癢,他抬手似乎想碰一碰,卻又極快地放下手。
放下手的時候,袖間摩擦微響。
家書硬硬地梗在那。
他手指微微一動。
身邊忽然落下一個人,他停了手,看見是慕容翊,立即往旁邊站了站。
慕容翊看看他,往他面前湊了湊。
蕭雪崖又讓了讓。
慕容翊又湊了湊。
蕭雪崖這回不讓了,淡淡道:“給你半刻鐘,說完要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