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天驕
鐵慈沒有回頭,也沒有回答,長長的白色大氅拂過雪地,她的背影看起來寂寥孤涼。
臨上車前,她看了夏侯淳一眼。
夏侯淳會意,高聲道:“陛下有旨,著令萬錢山莊及其麾下所有產業執業人員,日內立即離開盛都,由白澤衛押解,沿途軍民不得滋擾。欽此。”
“噗通”一聲,那個衙役班頭,終於扛不住,跪倒在雪地之中。
身後,掌櫃一聲長號:“陛下,冤枉啊!”
這一聲宛如雷霆,劈得眾人僵立在雪地中。片刻之後,跪倒的人群潮水般捲過。
盛都事變後,新帝力挽狂瀾的事蹟便傳遍盛都乃至整個天下,可以說鐵慈是大乾皇朝建立以來,即位時聲望最高、最得民心的帝王。
這有她兩年來艱辛竭蹶拼搏造就的威望,有事變當日臨危不亂坐鎮皇宮的功績,更多的是盛都雪夜撥護衛開宮門引賊寇救民之舉,令萬民愛戴,天下歸心。
馬車轆轆而去,鐵慈沒有像皇太女時期一般親民慈和,會停下來,和百姓嘮嗑幾句。
她不曾回身,不曾垂顧,卻有更多人含淚頌聖,心潮澎湃,無數人聞訊而來,對著鐵慈早已離去的方向不斷磕頭,無數人膝行雪地之上,追著馬車的殘影。
角落裡也有人在哭。
卻不是激動的。
那是些衣著講究的閨秀小姐,聚集在姐妹的馬車裡,有人咬著手絹,有人淚眼盈盈。
“完了,他們真的決裂了。”
“聽說陛下重明宮之變後一直臥病,今日竟然親自出現在這裡,就為了親口驅逐他的店鋪,他的產業,他的人!”
“明明沒什麼錯處,還打了鞭子,宮衛親自押解一路趕出大乾,這是得有多恨……”
“之前一直傳說陛下對慕容翊餘情猶在,一直都沒說過一句痛恨他的話,我還留著希望,誰知道……今日趕來,卻見了這麼戕心的一出,早知道我就……”
“我愛的情侶分了,我的心也死了,嗚嗚嗚嗚嗚……”
小姐們哭泣著,有人無意中掀開車簾,卻看見街道那邊,有人舉著傘,似乎站了很久,以至於雙肩都覆了一層薄雪。
傘遮住了他的顏容,只看見精緻流暢的下頜線,和修長單薄的身形。
那小姐看著那雪中撐傘長立的人,沒來由的忽然覺得內心悵然,不禁看痴了去。
街角。
容溥感受到人的視線,將傘慢慢往下移了移,轉身離開。
他也聽見了對面馬車裡的哭泣。
他未曾回頭,手中紙傘垂在身後,在雪地上劃過淺淺印痕。
唇角浮起一絲淡笑。
決裂、痛恨、報復……
真的嗎?
……
盛都的小雪不過薄薄一層,遼東到了冬天,雪卻下得向來綿綿不絕。
大雪覆蓋下的遼東,像給天地蒙上了一層又一層裹屍布,沉悶、壓抑、冷酷又令人窒息。
汝州也進入了建城以來,最為沉悶、壓抑、令人窒息的日子。
顯聖元年一月初六,大司馬次女出嫁,嫁給新任宮衛都督裘令。
裘令是遼東原大相裘無咎之養子,裘無咎死於大乾,死後極盡哀榮,皇帝追封國公,賜諡號“武貞”,是僅次於“正”字的美諡。
而裘令也得封武安侯,年紀輕輕,炙手可熱。
他成親,赴宴者權貴雲集。當日,無名刺客闖入喜宴,大肆砍殺,當日喜堂濺血,殘紅遍地,無差別攻擊導致死傷甚眾,大部分都是朝中文武官員。
三皇子和六皇子、十皇子皆死於大司馬府中。連首次出門散心的瘸了的二皇子,也因為腿腳不便,被斬殺當場。
裘令先被斷去雙腿,他哀嚎著爬過三丈喜堂,身後刺客冷酷地追著一刀一刀砍下去,血跡長長曳了一地。
一直砍到他斷氣。
同日,大司馬被人發現,橫屍於一處不起眼的衚衕裡,他身後外表簡樸內裡裝飾豪華的庭院裡,一樣的屍山血海。
當日,汝州官員權貴聚居地的雲來坊,幾乎家家辦喪,戶戶掛白。
當夜皇帝接到急報,據說當時便吐了血,訊息被封鎖,秘而不宣。
皇帝下令全城大索,務必以最快速度捉拿兇手,明正典刑。
汝州都督一日三驚,滿城搜尋一無所獲,便是有一兩人被抓著,也是當場自盡,完全的死士風範。
汝州都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