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無頭,斷一臂,剩餘一隻手上的斑點,讓她確認了這是蕭立衡。
她知道蕭立衡的頭顱正掛在盛都城門之上,風吹雨淋,鳥食鷹啄。
她的目光落在蕭立衡脖頸間極其齊整的切口上。
劉琛的回報響在耳側。
“她說,這是世子贈給陛下的臨別禮物。”
鐵慈沉默看了蕭立衡屍首很久,才目光落在另外一具屍首上,那屍首看起來很完整,就是上半截凍得特別厲害,以至於她辨認好久,才勉強確定這確實是裘無咎。
遼東大相,並沒有死在西戎,而是回到了遼東,隱在了幕後,作為遼東王手中的一把黑刀,時刻伺機劈裂大乾的未來。
裘無咎。
這許多安排,都出自你之手吧?
有些想不通的事,現在也終於想通了。
在燕南時,一直不明白那個向我獻媚的官員,他出現的意義和目的是什麼?
出現得莫名其妙,死得也莫名其妙。
看似是為了敗壞我的聲譽,但稍微有點腦子的都應該明白,這樣的敗壞毫無作用。
直到今日,我才知道一切的逢迎乃至死亡都不過是一曲前奏,是過場。
真正的攻擊來自於他死後。
我隔著茅廁牆聽見的那段話。
你只是要用一個人的死亡來告訴我,慕容翊領了刺殺父皇的任務,並且一定會完成。
含糊幾句對話,似是而非資訊,就像一個噩夢片段植入,只等待應景的時候,自然會無聲閃出,合契,天衣無縫地對上,驚雷閃電,劈裂混沌。
到那時,我會以此給出所謂“真相”。
並因為自己的“推斷”而深信不疑。
裘無咎。
你真是深諳人心和人性的高手,竟然能做出這樣的局來提示我,那麼後來躍鯉書院大比,你用盡手段,陷害簡奚,利用我們的心結種下懷疑種子,利用簡奚轉移我們的注意力,也利用簡奚來降低方懷安在我們心中的評價,再用祁佑和李家的關係來讓祁佑失去伴君的機會,你手段百出,欲擒故縱,苦肉計,離間計,輪番上演。
好推出你真正要推出的,具有特殊能力的雙胞胎。
我當時就該想明白的。
躍鯉書院箭射楚行白事件,被滅口的小廝身上傷口,看著眼熟,刀口寬長而出刀速度驚人,那是靈泉村東德子媳婦出手。童如石早早和你們勾結在一起。
當日躍鯉書院大比之前,在人去樓空的靈泉村後山,我們曾看見過石壁上一個掌印狀的標記。
當時笑說是熊掌,如今想來,離真相一步之遙。
那應該是東德子媳婦留給我的提醒,暗示著靈泉村和遼東有關聯。
事件裡有人用毒精妙,是崔軾。
而既然有人會使毒,要害楚行白,為什麼箭上不淬毒?
那是我一閃而過的疑惑,可恨當時卻未曾捕捉。
現在我明白了,因為那本就是苦肉計,不是為了殺楚行白,而是為了消除我們所有人的疑心,好讓雙胞胎獲得信任,最終被選中。
遼東大相,心思縝密,名不虛傳。
我本以為還要花費很多時間和精力去殺你,畢竟你這鼴鼠一般的性子,做完了惡往遼東一縮,我一時半刻也打不過去。
卻沒想到,你已經屍分兩截,出現在我眼前。
這,是他給我的第二份禮物吧。
……
等候在殿外的赤雪,終於聽見殿內傳來鐵慈的聲音。
“驗明無誤,抬出去吧。”
赤雪應了,命人來將蕭立衡和裘無咎的屍首搬了出去,稍後自然有明旨處置。
內侍還要搬第三具屍首時,鐵慈道:“出去。”
赤雪會意,帶人無聲退下。
殿內這回,只剩下了一具屍首,一個人。
鐵慈在棺木邊坐下,凝視著棺邊的人。
上次見面,還是在她的壽辰,那夜瑞祥殿前煙花七彩流光,她和她趴在漢白玉石欄杆上看煙花。
星花倒映在眼中時,她聽見她說,殿下,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面了。
從此當真不見。
蕭家即將傾覆時,她知她日子難捱,派丹霜來送她走,被她拒絕了。
她只能發配她去皇陵,再次給她送去瑞祥殿的令牌,許諾了她隨時可以帶著侍女獲得自由。
然而最終。
她放手了近在咫尺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