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蕭雪崖僵住。
他木然立在風中,忽然成了一座冰雪雕像。
鐵慈的聲音,平淡卻如魔咒一般,響在他耳側,如炸雷一般。
“收來的錢,被次輔轉撥去了南粵大半,全力支援你造船,才讓你在短短一年許的時間內,造無數當前最先進的戰船,飛速擴充南粵水軍。然後,這些百姓的血汗錢造就的船隻,被你拿來打區區一處水盜,連環船子母船像不要錢,一會兒撞一隻,一會兒撞一隻。”
蕭雪崖還是沒說話。
他臉上像戴了面具,連最細微的表情都沒了,眼珠子極慢極慢地轉過四周,掠過低矮的窩棚,泥濘的道路,缺耳的陶鍋,烏黑油膩的被褥,破爛的衣裳焦黃的臉,生病的喝香灰的孩子。
而無數高桅白帆,漆光油亮的戰船從腦海中一閃而過。
然後那些高桅白帆,漆光油亮的戰船下一瞬燃起熊熊大火,和敵船同歸於盡。
鐵慈凝視著他的表情。
蕭雪崖出身太高,註定了他的眼眸永遠不會垂落世間。
他心無旁騖,眼底只有軍隊和戰爭,卻不知道軍隊如刃,大多時候只該橫在胸前,用來震懾侵略者。
他也不知道打造一柄利刃,需要身後的國家百姓付出和承擔多少。
她想要的,是心存百姓,堅守雄關的將領,而不是窮兵黷武,野心勃勃的兇器。
她不會因為他是蕭家人就放棄努力,正如她相信蕭雪崖也不會因為是蕭家人,就放棄睜眼看世間。
她放下麥飯,深一腳淺一腳走出了城南,尋到一家有很多窮人看診的醫館,付了錢,請那裡的大夫去給那家的孩子看病。
她對蕭雪崖解釋說,之所以不直接給老婦人錢,是因為貧民窟里人員複雜,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一旦手中有了錢,反而可能會帶來危險。
她也告訴蕭雪崖,這樣的地方,每個城池都有。每次朝廷加稅,雨雪旱澇,這樣的貧民窟就會更多一處。
蕭雪崖一直沒有說話。
看完了貧民窟,鐵慈又帶蕭雪崖去城中最繁華的開平坊市去逛逛,走進那裡就彷彿走進另一個世界,蕭雪崖日常所接觸的熟悉的一切都回來了,高大酒樓,整潔街道,酒樓裡山珍海味,醉人歌舞,鐵慈坐在他對面,紅漆筷子點點雪瓷盤碟,笑一聲,“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蕭雪崖平靜地聽著,沒吃幾口就擱了筷子。
他沒了心思繼續逛,鐵慈卻在回去的時候特意繞路去了集市,蕭雪崖以為她要買些當地流行的首飾胭脂衣物,畢竟此地衣飾樣式和中原不同,豔麗且頗有風情,首飾以銀飾為主,打製得繁複精美,是每個少女必備的飾物。
結果鐵慈對那些亮閃閃華麗麗的東西視而不見,倒是買了不少當地的特色食品,小玩意。
旁邊的成衣店鋪主人看兩人是外地客,且都好相貌,便笑著招徠客人:“兩位不買些當地的衣裙麼?我們這兒有澆春節,最是男兒起舞向姑娘求愛的好時機,兩位若有心儀之人,買套彩裙去!”
蕭雪崖聽得不順耳,道:“男兒起舞向女兒求愛?你說反了吧?”
一轉眼看見鐵慈忽然笑起來,眉眼溫軟,不由一怔。
她怎麼忽然這麼歡喜?
店鋪掌櫃笑道:“我們白夷族,一向視女兒最尊貴了,嬌花一樣的姑娘,家裡精心養大,你跳場舞便能接走,已經便宜你啦,我家婆子當年也是我一場舞接回家的。”說著便即興跳了幾下。
蕭雪崖眼角抽搐,畢竟看一個半老頭子跳舞著實有點辣眼睛。
鐵慈倒似來了興趣,當真進了店鋪,挑挑選選。蕭雪崖一看她挑的男裝,明顯不是給她自己的,要高上許多,他目光隱晦地掃了掃自己。
鐵慈又選了一套女裝,她捧著花花綠綠的衣裳從店鋪裡出來,對著他比了一比,笑著問他:“好看嗎?”
蕭雪崖盯著那彩裙男裝,半晌皺眉道:“便是你是……你也休想我穿這樣的衣裳!”
跳舞更別想!
鐵慈愕然道:“你想哪去了?我是看你身量差不多,借你比一比大小。”
蕭雪崖:“……”
半晌他轉身就走。
走之前目光在一套雪銀頭飾上落了落,最終還是舉步走開,還越走越快。
鐵慈挑挑眉追上,心想是不是面上越冷的人,腦補越狠?
兩人走開後,一個高挑的斗笠男子施施然走了來,也開始逛集市,他和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