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識地便往船艙走,然後在一道珠簾前停住腳步。
珠簾影影綽綽,映出簾後人的身影,隱約線條秀致,長身寬肩細腰,衣袍委地,坐著也可以看出身量頎長,身形挺拔。
看輪廓是美人,聲音更美。
但也許臉長得醜呢,毀容了呢?
鐵慈自認厚道,此刻絕不會掀簾,當下隔簾致禮,客客氣氣地表明想要借住一兩日,待到下一個渡口便自行上岸的意思。
簾內人不說話,鐵慈卻想多聽一聽他的聲音,勾勾搭搭地道:“未知可有不方便處,主人家但說不妨。”
簾內人又靜了靜,好一會兒才十分莫得感情地道:“錢。”
鐵慈:“……”
閣下這把聲音配這個字,十分地……賤。
她素來不是個甘心被敲詐的主,哪怕聲音好聽也不行。
“先前船上,在下已經扔下一塊美玉,足可作為船資。”
“那是接應費。頂多再算你一個人的船資,還有兩個人。”簾後人更加莫得感情地道,“你不給也可以。我們扔下去,還是自己跳下去?”
在船艙旁聽著的丹霜袖子一捋,而赤雪轉著眼珠思考著要不要跳下去省下天價船費。
鐵慈盯著簾後人一會,搖頭一笑,示意赤雪從包袱裡摸出一個玉壺,遞了過去。笑道:“這船費,莫說一兩日船資,便是行駛外洋去番國,都夠了。”
一隻手伸出來,接過玉壺,鐵慈盯著那手,心想得虧自己不能算手控,不然忍不住摸一把,又要破費大洋。
那人接了玉壺,隨手拋在一邊,卻又道:“暫算一日船資。”
孃的上了黑船!
鐵慈懶得和他計較,毀容的人心性古怪,就當扶貧了。反正也不是她的錢。
她看看四周,問:“請問我睡在哪裡?”
這船實在小,船艙也就夠兩三人對坐,此刻還隔了一半給那人坐臥,眼看便沒有睡覺的地方了。
那人道:“你站起來。”
鐵慈站起來。
那人道:“退後三步。”
退後三步也就退出船艙了,鐵慈警惕地盯著他,心想這貨拿錢不幹人事,誆她自己退出去吧?
再不然就起了殺人越貨的心思?
至於刺客殺手什麼的,她倒覺得不大可能。因為她注意過小船來時行走的路線,很明顯是南下的船,是從北方一路南行的,她出京是倉促決定,打了時間差,盛都以外的各州府,絕對沒有時間千里迢迢趕來安排刺殺,而太后也犯不著不用京中的人,去調外來的人手。
除非她運氣爆棚,隨機一點,就點了黑船。
她退出三步,渾身繃緊,隨即聽見軋軋兩聲,剛才她呆過的地方,忽然艙壁上放下一塊長板,往邊緣一架,便成了一張簡易的床。
與此同時,珠簾後也放下一塊長板,和這塊長板並排搭著,就好比一張床,被一幅珠簾給隔開而已。
簾後人抬手一掀,掀掉披風,在長板上一躺。一根雪白的長指探過珠簾,敲了敲隔壁的床板,意思就是你可以睡了。
鐵慈:“……”
一塊價值連城的玉佩,再加上同樣價值不菲的玉壺,就換了一張木板搭子?
但看看主人家也還是睡木板搭子,殿下無話可說,只好委委屈屈地躺下了。
躺下來,木板吱嘎一聲響,聽著著實意味深長。最起碼玉佩和玉壺都覺得很冤。
鐵慈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這不等於自己和這個醜八怪財迷睡在了一張床上?
但就這張床,不睡就得睡甲板。鐵慈只得嘆一口氣,往後一歪。
原以為假寐一下便可,誰知折騰了一天很是疲累,竟然很快就墜入了黑甜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