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慈忽然低低笑了起來。
聲出胸腔,卻沉悶暗啞,聽著不似是笑,倒像是野獸夜來於山巔嘶吼嚎哭。
她愛這世人,愛這大乾,愛著所有愛過她的人。
可她所深愛的,留不住。
她所在意的,終離去。
她所信賴的,是欺騙。
父母去後,師父便如父母,可今日她終知,原來她一直都是那個從雲端掉入地獄,一夕之間失去一切的人。
是她,太天真。
鐵慈低著頭,按著肋間傷口,笑了許久。
景緒轉過頭去,沈謐淚光閃閃。
笑聲慢慢止歇,鐵慈抬起頭來,額間微汗,眼底半邊血紅。
神情卻已經恢復了平靜,起身道:“沈謐,護送我去大乾學院。”
沈謐嚇了一跳,道:“陛下,大乾學院是太師麾下……”
雖然鐵慈沒有明說,但他已經猜到此事必定和太師有關,太師顯然已經反了,那陛下如何還能去大乾學院?
“是她的基地,所以關鍵的東西和人,可能還是從那出。”鐵慈想著那個化學實驗室,想起之前雲不慈的威脅,心底發緊,“另外,丹霜還在那裡。”
沈謐道:“臣去接!臣去辦!”
“朕是這世上最瞭解她的人,也是唯一有可能堵住某些絕不能出現手段的人。”鐵慈扶住桌子,看向景緒,“有什麼辦法暫時恢復或者維持朕的經脈,讓朕行走如常?”
“有一個詞叫揠苗助長。”景緒道,“辦法自然有,但後果陛下不明白嗎?”
揠苗助長,一霎強盛之後,便是盛極轉衰。
“給個適中的辦法。”鐵慈手一伸,蠻橫地道,“朕不管你有沒有,沒有也得有,不然你就不配為三狂之一。”
景緒瞪著她,半晌道:“老子還做什麼三狂!三狂五帝誰像老子這麼窩囊?遇見的王八蛋一個比一個不講理!”
話是這麼說,他還是從懷中掏出一個黑色的瓷瓶,扔給鐵慈,道:“能暫時阻住你逆行的真氣,讓你行走如常,但這藥本身帶毒,會讓你每日午夜都氣血沸騰,經脈如被刀割,並那一個時辰之內宛如廢人。更重要的是,真氣逆行是被強硬堵住的,而不是被散去,所以逆行的真氣會越聚越多,那麼,當藥力完全阻擋不住的那一刻,你……必死無疑。”
頓了頓,他道:“而你,原本是有機會,僅僅廢掉武功,還能活許多年的……只要你就此躲藏,不再動武,我可以協助你慢慢引導真氣散去。”
鐵慈不知可否,接過瓷瓶,開啟看了看,道:“這裡面的藥,最多夠維持多久?”
景緒道:“兩個月一顆,這裡面十顆。”
鐵慈道:“夠了。”
沈謐一直怔怔地聽著,此刻急撲而上:“陛下,不能!皇朝還無嗣啊!”
鐵慈讚賞地看他一眼。
沈謐是個清醒且實務的人,這時候沒說什麼煽情的廢話,直指要害。
她不能死,本該寧可苟活,鐵氏皇朝還沒有繼承人。
但是沈謐還是不明白,大乾現在面臨的是什麼。
如果她就此苟著,就沒人能抵抗師父,就沒人能保住大乾。
大乾不存,談什麼皇族繼承人?
本來她想,師父一直宣講自由平等,若她和她的人真的能做到這一點,能給大乾和平榮盛的生活,她便棄了這權位,和慕容翊逍遙山林去,也挺好。
但是當她看見那些武器,看見那些銀衣人視她若視螻蟻的眼神,聽見他們毫無感情地談論“低等文明,低等民族”,她便知道,“天下大同,自由平等”也許確實是他們那個時代的口號,但階級依舊存在,而具有碾壓性無力和居高臨下心態的對方,帶給大乾的,絕對不會是自由和平等。
大乾會成為他們的後花園,大乾子民會成為他們奴役的二等公民。
他們會肆無忌憚地在大乾土地上揠苗助長,會為了實現自己的貪慾瘋狂掠奪,甚至為了生產力的迅猛發展做各種試驗,屆時,大乾的土地,大乾的資源,甚至大乾的百姓,都會成為那看似潔白實驗室中的養料。
他們將自己的土地糟踐完了,無法生存了,費盡心機選了大乾這麼一塊土地,怎麼會輕輕放過,好生愛護?
師父沒和她提過太多她們那時代的事情,但是二師兄樂無遜在她童年時期,最愛和她說的睡前童話,就是渣滓洞,731、、集中營。
她不能就為了苟活,眼睜睜地看著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