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主意找傳人,也不該是給身處皇室的她啊。
若在往日,鐵慈少不得感激涕零,此刻卻忽然想起魃族山谷裡,奼紫和她說的話。
至此恍然大悟。
不惜自掘根基,也要逼得師父讓利,是這個瘋子的風格。
她忽然沉默,彭掌櫃還以為她是為雲老總的慷慨感動,也十分唏噓地道:“雲老總對殿下您,可真是頭一份啊……”
像他這樣的商號老人,聽見這個決議,都嚇了一跳,內心不贊成呢。
畢竟他們才知道雲不慈的商業帝國到底有多大。這樣的基業,用來輔佐帝王最好不過,但是全部交託給帝王,焉知將來會不會引發事端。
畢竟誰都知道,皇室是足可吞噬一切的深淵。
鐵慈如今瞧著英明仁德,但是人一旦掌控權力,那是會變的。
只是聽說當時對著所有人的苦勸,雲老總只是哈哈一笑,揮揮手,說一聲:“想多了,我可是這世上最強大的人呢。”
雲老總說話一向著三不著兩的,但關鍵事務卻從來不容違拗,眾人苦笑,也只能服從。
彭掌櫃看著眼神動盪的鐵慈,還以為她沉浸在感動中,心中略覺安慰。
在他想來,這些上位者,對於這樣的饋贈,總是要假惺惺推辭幾句的,想好了勸說的言辭,結果鐵慈沉默一會,抬頭一笑,坦然收了盒子,道:“既如此,替我謝過師父。確實,錢我要,人我也要。我要知道燕南王府的女世子和她弟弟現在怎樣了。”
彭掌櫃一怔,隨即端正了臉色,道:“女世子本該前日出嫁,但不知道為何,忽然改了日期,三日後將從王府嫁出,嫁往會川常家。我們私下打聽過,好像是在出嫁那日,女世子的那位傻子弟弟忽然出逃,險些給他逃出了王府,才導致婚禮臨時叫停。”
“現在遊衛瑆在哪裡?”
“應該是轉移了,但是轉移到哪裡,我們還沒打聽出來。”
“我要隨你們進城。”
彭掌櫃起身,他身後的小廝走上前來,仔細一看,鐵慈便發現他和自己身形個頭居然差不多。
她和小廝兩人換了衣裳,鐵慈扮成小廝的模樣,跟在彭掌櫃身後走出門,經過茶棚附近的時候,正看見一個高個子漢子吵吵嚷嚷地被一群茶客打扮的人押出來,高個子被扭住雙手,昂著脖子罵:“咋,抓我做什麼?我倒賣點東西怎麼了?”
那幾個扮成茶客的暗探惱火地道:“閉嘴!壞爺們的事你還有理上了!”
拉扯間,彭掌櫃和鐵慈已經和他們擦身而過,彭掌櫃還主動和對方笑著打了招呼。
城門口,因為彭掌櫃帶著他的小廝,順利地回了城,鐵慈看見彭掌櫃經過守門丁的時候,往人家懷裡塞了一包東西,對方眉開眼笑地收了。
進了城,直奔城內瑰奇齋,門口的大長隊讓鐵慈歎為觀止。彭掌櫃帶她繞進後門,給她介紹了幾個得力的人手,便去前邊支應生意去了。
不多時,一輛馬車從瑰奇齋旁邊的一個院子裡駛出,沿著昆州中軸線的天南大街一路向前,經過鏡池,繞過挹江明月樓和述古樓,就可以看見氣勢恢宏堪比王宮的燕南王府的深紅色大門和一色連綿不見頭的深灰色高牆,以及四角巍峨的箭樓。
王府周邊兩裡之內無建築,只有寬闊街道,街道兩邊都駐紮王軍,別說人,一隻耗子從街道上溜過都會同時被上百支箭射殺。
而在這條戒嚴的街道之外經過的馬車也會被殺氣騰騰的目光目送,讓車中人不得不頻頻催促,好快點駛過這段讓人不安的地段。
按說這樣的戒備森嚴的王府,會讓人失去親近感,但是神奇的是,就在這條寬闊不見人影的街道之外,聚集著小小的集市,有很多人在那擺攤,胭脂水粉,成衣蜜餞,賣什麼的都有。
因為王府本就處於昆州中心,風景最美的地方,一池三樓圍擁,遊人如織,特別是外地客,少不得來挹江明月樓登高看景,去述古樓看看書,去玉饌樓吃吃蟲子,所以此地自然形成集市,鐵慈本以為這三樓既然離王府近,自然要被管控,以免王府被窺視,不想眼下看來,這三處對百姓開放,並無任何禁忌。
鐵慈坐在簪花街玉饌樓上,看著底下熙熙攘攘的街道,這裡可以越過這條繁華長街,看見長街盡頭忽然冷清的橫向大街,和大街那頭緊緊關閉的王府大門。
此刻,大門忽然開了。
尋常人看不見,鐵慈自然能看清,王府裡出來幾個人,簇擁著一個少年人,閒庭信步,往這邊的簪花街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