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面獠牙,怒睛惡目,鮮血淋漓。
身後何姑未及發出驚叫,鐵慈就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然後她道:“面具。”
冷靜的語調讓心跳如鼓渾身發軟的何姑迅速平靜下來,這才發現那不過是一張鬼臉面具,但做得逼真,血色鮮紅,又於躍動的火光中乍然現形,瞬間威懾力能讓人心臟停跳。
鐵慈舉起火摺子,緩緩照過一圈。
無數張鬼臉自黑暗背景中躍出。
兩邊牆壁上,哭泣的,嚎叫的,掙扎的,獰惡的,殺人的,吃人的……形形色色,各種死狀,滿牆血跡淋漓,一腳踏入宛如進了十八層地獄。
何姑的身子已經發軟了,伸手按住牆壁,卻又猛地縮回手去。
她感覺到手指上沾了很多黏膩的東西,害怕那是毒藥,變了臉色。
鐵慈從容地道:“沒毒,別怕。”
鐵慈手指蹭了蹭牆壁上的紅色物質,那顏色已經發黑,並不如面具上鮮豔,有的黏膩有的已經乾硬成結,暗紅色澤粘在指尖,她嗅了嗅,臉色一冷。
是真血。
何姑驚疑不定地看著她,鐵慈對她一笑,道:“這顏料倒逼真。”
何姑神色再次漸漸安定,鐵慈問她:“晚晴園一直是大少爺的院子嗎?”
“是的。”
“那為何如此偏僻破敗?”
“偏僻是因為大少爺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園子是他自己選的。破敗……原本是不破敗的。可大少爺出去了近一年,回來後我們都被調走,他打傷了新來伺候的人,大家都不肯來應差,也沒人理會,久而久之,就破敗了。”
“那也不至於連個傢俱都沒有。”
“都給砸了,扔出去了,去年冬天燕南難得的冷,很多下等僕人沒有炭,偷偷找了這邊的阿七,把傢俱拖出去劈柴燒了。他們連張床都沒給大少爺留下!”
“你們女世子不管麼?”
“大小姐……自從回來後,就被軟禁了,沒多久就定下了親事,根本出不得近芳閣一步。”
“她們姐弟才是這王府的主人,為什麼這麼多年,連親信下人都沒有?出了事連幫忙的都沒有?”
何姑垂下了眼睛,“因為二老爺……王爺在世時,二老爺忠心耿耿,很得信任,甚至為王爺擋過刀,也不慕權利,幾次推辭王爺委派的重任,說只願做王爺的管家,讓王爺安心政事,無後顧之憂。王爺最後兩年,體力衰減,王府上下事務,基本都託付給了二老爺,二老爺將整個王府管得鐵桶似的,王府裡都是二老爺的人……”
鐵慈短促地笑了一聲。
好心計,好耐性。
遊氏父子,真是梟雄心性,比梟雄還受得熬煎,耐得寂寞。
“也不是沒有對大小姐大少爺忠心耿耿的婢僕。”何姑道,“只是王爺薨後,這些人都被慢慢打發了,和大少爺大小姐越親近的,越是下落不明。而我還能在廚房做雜活,是因為我當初只不過是大少爺院子裡的三等掃地丫鬟。”
“別人或是生死不知,或是改投別主。你一個三等丫鬟,為何還死守著大少爺?”
何姑微微紅了臉,“因為大少爺給我錢……他有次看見我哭,嫌我吵,拿錢砸我,我那時候正愁錢,見到金銀破涕為笑,給他磕頭。他覺得好玩,後來每次看見我面露愁容,就拿錢砸我……”
鐵慈忍不住噗地一聲。
何姑低了頭,“是我不好,我那時候缺錢缺得厲害,我利用了大少爺……可我真的感激大少爺,沒有他給的錢,我一家子都活不下去。”
鐵慈溫和地道:“阿瑆赤子之心,值得呵護。你懂他的好,懂得感恩,就是對得起他了。”
何姑感激地望著她,忽然道:“您是十八嗎?”
鐵慈愕然看她。
“我給大少爺偷偷送過幾次飯,每次都聽見他對著牆喃喃十八十八,我問他十八是誰,他說那是他的神仙,會騎著白雲來找他的。”何姑喃喃地,仰望火光裡面容溫潤的鐵慈。
她原先覺得那不過是孩子的傻話,可現在才知道,真的沒說錯啊、
鐵慈別過頭去,目光落在牆壁下部,下半截牆面還有那些淋漓的血跡,還有手印子重重拖過的痕跡,手印大大小小,有的像孩子的手,有的像大一點的少年的手。
但所有手印雖然位置大小都不一樣,拖過的痕跡的模樣都一模一樣。
都是遊衛瑆留下的。
只有他才會堅執的,連留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