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逼到死角,才讓遊衛瑆應激出刀。
鐵慈當時怒火中燒。
本可以不這樣的。
他可以自己殺遊衛瑄,也可以讓她來殺,何必一定要逼親弟弒姐?
遊衛瑄不值得同情。
但這對遊衛瑆多殘忍?
虧遊衛瑆還很喜歡他,跟屁蟲一樣跟著他!
當時不是發作的時候,鐵慈生生按捺下來了。
誰知道慕容翊還沒完,追池卿博的時候又把遊衛瑆扔出去了。
他對於別人的毫不顧惜讓鐵慈不禁心寒。
也油然而生一種淡淡恐懼。
心性如此寒酷,這世上還有什麼事是他不敢做,不能做的?
她從不懷疑慕容翊對她的忠誠和用心,但她害怕慕容翊會因為她的緣故,不顧一切甚至不顧她的想法一意孤行。
就好比他讓遊衛瑆手刃遊衛瑄,因為他覺得如果她殺遊衛瑄,會讓遊衛瑆心有芥蒂,會留下後患。
他自己不殺也是同樣道理,畢竟現在他和她算是一體的,他的債就是她的債。
而遊衛瑆靈智漸開,擁有燕南軍隊的忠誠,自己本身力大無窮,還被喚醒了奇特的天賦之能,未來潛力無窮的實力人物,心思還特別執著單一,萬一被這樣的人記恨上,後果難以估量。
他不要鐵慈承擔任何可能的風險,一絲也不可以有。
他要讓遊衛瑆看清楚鐵慈的恩義和遊衛瑄的無情,要遊衛瑆自己做了結。
他覺得這是讓遊衛瑆真正睜開眼看世界的最好的辦法。
至於這辦法是否血淋漓,是否造成傷害,他不在意。
可鐵慈沒法不在意。
她原以為慕容翊和她在一起,已經漸漸寬容明亮,然而此刻她才發現,一旦受了刺激,尤其是關於她的刺激,慕容翊隱藏得很好的那些陰暗刻毒便沉渣泛起。
又瘋,又毒。
常遠不知死活地踐踏她,挑釁了慕容翊,所以他喜堂之上殺新郎。
遊衛瑄要在“鐵慈”面前和“慕容翊”靈牌拜堂,觸及了他的逆鱗,所以他讓遊衛瑄最在意的親弟弟殺了她。
這讓鐵慈隱隱不安,她並不喜歡以愛之名管束要求愛人,但是如果愛不能管束他抑制他心底的黑暗,反而會讓兇惡如蔓草瘋長,那這樣的愛到底是不是合適的?
他們不是普通人,他們是各自承半肩天下的繼承人,這樣的愛對於將來的大乾和遼東,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
她因此有些迷茫,人也顯得懶懶的。
慕容翊這回也有點不一樣,並沒有哄她或者讓步,在這件事上,他表現出了他的梟雄心性——這世上絕大多數的事我都可以讓著你哄著你,但是事關你的安危和未來,便是你橫劍在前,我也一定會走過去。
鐵慈為此有點發愁,她覺得冷戰很無聊,妥協卻也不對,這是原則性問題。
而且妖妃恃寵而驕,這回一生氣,也不親她了,也不陪她散步了,也不給她送吃的了。
就是夜半總覺得身側有氣息靠近,在唇齒間流連。
一個人散步的時候會看見遠遠地有影子閃過。
送來的餐點水準不一致,總有那麼一兩個菜特別精緻。
鐵慈又好氣又好笑,想了許久,想也許是他遇見的明亮和溫暖還不夠多,多給一些,讓他多見一些,也許就能慢慢暖化了。
鐵慈撩起車簾,看見遠遠一個身影,立在高坡上。
他身後有很多人,可不知為什麼,那個不算高的身影,總是讓人看出幾分寥落孤獨來。
或許是因為他和這世間的聯絡本就寥寥,如今更是僅剩那遊絲一縷,日光下連影子都似乎淺淡,天地都不在他眼底。
鐵慈的手指顫了顫,心底湧起對遊衛瑆的淡淡愧疚。
這一趟燕南之行,原以為是對他的救贖,到頭來她將他的天地擊毀。
多少善意的出發點,最後周折成分道揚鑣。
一條纖細人影走上前,拈著塊糕點遞向遊衛瑆嘴邊,少年偏頭叼住。
鐵慈覺得放心了些,有何姑在,應該能好好照應他吧。
她放下了簾子。
遊衛瑆直到看不見那馬車的影子,才慢吞吞往回走,經過一座矮坡時,他偏頭看了一眼。
有點不明白。
有的人既然是來送行,為什麼不讓她看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