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遇上下班的內閣大學士們,大學士們上前見禮,其中容麓川走在了最後,君臣隨意說了幾句朝政,容麓川便輕描淡寫提了昨日御賜的紫玉如意被砸碎一事,向皇帝賠了罪。
這是小事,但因為紫玉如意代表意義不同,鐵儼原本下意識想要再補賜禮物以固寵容溥的,但忽然想起方才那男子敬的第一杯酒,一時竟然沉默了。
容麓川一直打量著他的表情,立即淡淡一笑,也不多說,和皇帝告退。
鐵儼心事重重地點頭。
容麓川表情平靜地出了宮門廣場,上了自家的馬車,車內他隨身帶著的幕僚奉上茶來。
在他喝茶的間歇,幕僚說了公子拒絕了祖母為他尋的尚書家的婚事,說了先前在折桂樓發生的事,說了戚家屋頂上的煙花,說了皇帝先前微服去了折桂樓。
容麓川半闔了眼聽著,想起那天看見的那幅虎口奪食的畫上那枚刺眼的欽德之寶。
良久他嘆息道:“斂之一番心意,都被辜負了啊……”
“那閣老您看……”
“女生外嚮。女繼承人就是這樣,終究靠不住。太女這樣的人,若不能成為容家人,那麼容家榮盛難再百年。”
若還是從前那個小傀儡也罷了,容家勢大,容溥做不做國父都不重要。
如今這位野心勃勃,解決了蕭家之後,還能容忍掌控大半個文官體系的容家嗎?
本來對皇帝施加影響,讓對容溥很有好感的皇帝指婚也就成了。
今日卻連皇帝都變了口風。
折桂樓到底發生了什麼,那個叫容蔚的到底是誰?
但不管如何,容家日後,要多想想了……
馬車晃動,容麓川閉上眼睛,細竹簾分割午後日光,映得他臉色晦暗難明。
……
鐵儼往後宮走,本想去看看鐵慈回來沒有,卻被靜妃半路請了去。
靜妃十分欣喜地告訴他,她家中來了信,說是遇上了豪商,被提攜著做生意,猛賺了一大筆,獲利良多,想要上京進宮看看女兒,順便給太女賀壽。
靜妃的孃家是西州憑雲府桂山縣的一個小族,她不過是個縣丞之女,因為美貌被採選送入京中。鐵儼自己不過是個傀儡皇帝,自然不能抬舉她的親族,而她當初能留下鐵慈這個女兒,也是因為出身低微的緣故,是以鐵儼便算如今有點自主權了,也沒有打算抬舉外戚,給自己和太女找麻煩。
畢竟靜妃這種德行,這門外戚還是沒存在感比較好。
鐵儼聽著靜妃如此歡欣鼓舞,生出點淡淡歉意。想著太女如今不同以往,母族身份太低也顯得對她不利,便應了靜妃的請求。
隨口問了一句:“那提攜你家做生意的豪商姓什麼?”
靜妃喜滋滋地道:“聽說是新晉的豪商,姓容。”
鐵儼一怔,立即想到了方才給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容蔚。
怎麼,提前連太女的母族都討好上了嗎?
他心不在焉,因此也就沒聽見靜妃絮絮叨叨說些什麼原本雲氏是當地最大商家,這容氏一來雙方搶生意很厲害之類的閒話。
既然容蔚都在靜妃孃家面前賣過好了,鐵儼倒也沒必要再留著容蔚送上的禮物,當即命人把那萬花牌九,珍珠十字架和黃金懷錶拿來,但沒說是容蔚獻的。靜妃以為是皇帝所賜,受寵若驚,看鐵儼的眼神越發水汪汪,不僅上前要給皇帝按摩,還主動發誓說家人上京後一定好好約束教導,全力報效皇家恩典云云。
鐵儼享受著靜妃的按摩,聽著滿籮筐的好聽話,也不禁放鬆地露幾分愜意的笑容。
說起來,這個叫容蔚的傢伙,倒確實溫柔體貼一表人才呢……
……
春闈前的風波也就這麼過去了。
逮回來計程車子也審問過了,果然,不過是邊僻之地的讀書人,雖然來參加會試,但基本錄取無望,某日青樓玩樂的時候,受人招攬,收了別人銀子,來做些詆譭皇室繼承人的事。
他起初自然是不敢的,但是對方給他展示了武藝高超的護衛,一再保證會保護他的安全,說完就走,事後再給一筆錢,及時送他出盛都,他便心動了。
不過是說幾句閒話的事,傳說裡皇太女頗為仁慈,想來也不至於因言獲罪。
像他這樣的人其實蕭家找了很多,蕭家不用自家的門客,專在茶樓青樓選這種意志不堅定的書生,投放到各處聚集舉人們的所在進行大規模詆譭,要把慈心傳帶來的巨大影響力給抵消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