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慈一笑,忽然就沒了說話的興致。
“沒有,您別多心。”
剛剛趕到的丹霜沉默站在她身後。
父女低聲對話,她聽見了。
太女心思變了,是為了……那位吧。
她開始覺得,身份是雙方阻礙,現在那位想必再也繼承不了遼東王位,而只要太女是皇儲,將來登臨帝位,就絕不可能和這樣一位曾經刺殺過她的遼東王子結合。
除非太女不再是太女,兩人都拋下一切,江湖隱居。
所以太女希望陛下另有子嗣。
可是……這麼多年都沒有子嗣,以後……也不會有了吧。
鐵慈走到賀梓和朱彝身前,深深施了弟子禮,沒有多說,一切盡在不言中。
賀梓滿意地看著她,微笑道:“你比我想象得更出色……但有些事難以一蹴而就,倒也不必操之過急。”
鐵慈知道他已經猜到了那些奏章的內容,頷首示意明白。
一行人往後宮去,到了瑞祥殿前,鐵慈看見已經被燻黑的牆壁,卻沒有倒塌的建築,心中便有了數。
深紅宮門上黃銅釘子上,掛的已經不是那些肚兜汗巾,而是各種祈福的香囊荷包。
大門已經撞開,匾額落在地上,一窩一窩烏眉黑眼披著毯子的傢伙遠遠蹲在一邊,鐵慈簡直分不清誰是誰。
鐵慈並沒有靠近,遠遠看著瑞祥殿,唏噓道:“孤不過出門歷練了一趟,回來房子都差點塌了。”
蕭次輔道:“臣等自然是要為殿下好生修葺的,臣稍後就讓工部承造司過來聽殿下意旨,殿下這瑞祥殿也有幾年沒有修葺了,也略小了些。如今正好趁這機會,好生擴建一番,旁邊的玉琇宮多年空置,正好一併划進去。”
鐵慈道:“倒也不必耗費國帑大事鋪張,只按皇儲規格重修便是。孤宮裡也就這麼幾個人,日圖三餐,夜圖一宿。宮中諸事平靜,父皇母妃安康,群臣報效朝廷,天下百姓日子過得,孤便心滿意足了。”
蕭次輔目光一閃,聲音恭敬了幾分,道:“臣與諸臣,定然會為殿下的夙願而鞠躬盡瘁。”
“那就是了。”鐵慈道,“孤做了十一年的皇儲,安安穩穩至今,出去歷練一年,也有了許多心得。其中最重要的一條,便是為政當求和、求穩、求安。朝廷萬事皆安,天下也就沒有動盪的理由。孤不過是個皇太女,孤能有什麼心思呢?難道還想這天下和瑞祥殿一樣燒個乾淨嗎?孤好好做著,大家都好好做著,心都在朝廷上,也就好了。”
她一邊說,一邊彷彿有感觸一般上前,瑞祥殿的匾額已經掉了下來,燒焦了一角,歪歪斜斜擋在門口,鐵慈伸手一拎,眾臣心裡嘶地一聲,等著她被燙傷尖叫,賀梓道:“不可……”說到一半忽然停住。
鐵慈就好像沒有知覺一般,兩根手指拎著那燒得滾燙的沉重匾額。
眾人看看她手指,再看看匾額,神情漸漸有點茫然。
鐵慈拎著匾額,唏噓一聲,道:“孤的名牌,不是那麼容易毀的。”
她的手指在匾額上輕輕拂過,所經之處,焦痕不見,黑灰全無,藍底金字瑞祥殿,在日光下再次閃爍如新。
鐵慈隨手輕輕一拋,匾額就亮閃閃地掛回了原來的位置。
這一手近乎神蹟,這些城府深重的大員們也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抬頭看被燒得焦黑斑駁的宮門上,嶄新的瑞祥殿三字,若有所悟。
蕭次輔立即退後一步,大禮拜下,道:“殿下金玉之言,振聾發聵,臣等心悅誠服,凜遵殿下意旨。”
容首輔也深深躬身。
“既如此。”鐵慈接過他先前奉上的那堆奏章,隨手擱回司禮監隨行太監的盤子裡,那是留中的意思,“諸位便各自辦差去吧。”
諸位臣子並無異議,乾脆利落地退下。
賀梓臨走前讚賞地看了鐵慈一眼。
皇太女乾脆利落,毫不拖連。認清形勢之後,並不在朝堂上受人挾制,反而把人帶到被燒的瑞祥殿前,這是又一重的問罪,隨即便在這廢墟之前,就地談判。
意思很明顯,她只想平平安安當個皇太女,鐵氏皇族安穩存續。
不要給她找事,她就不找事。
彼此各退一步,相安無事。
不然就一把火燒個乾淨。
三言兩語,表態示弱威脅都在其中,一錘定音。
在場大臣能到六部九卿,都是聰明人,尤其蕭立衡,事已至此,退得也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