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不,有個人例外。
是那壞一鍋湯的老鼠遺矢,是那不可雕的朽木。
他目光向後,朽木面前堆著山高的野雞肉兔子肉魚肉鹿肉,火頭軍被他使喚得滿頭大汗。
為了一個退婚,滿別山的野獸遭殃。
那邊有喝彩聲,飛羽在親自擀麵皮,擀麵杖在掌間幾乎幻化出虛影。
容溥望定他,同情地笑了一聲。
……
到了晚上,果然都吃上了薄皮大餡兒的餃子。
這幾日營中操練很勤奮,狄一葦又從水師那裡新得了進項,很是大方,買了很多羊來。
只是她的大方是有限的,因為羊肉本地最便宜。
餃子餡兒以羊肉餡兒為主,也有些魚肉餡兒野雞肉餡兒的,熱騰騰大鍋煮出來,士兵們險些要撲到湯鍋裡。
大鍋包餃子沒區分式樣,所以吃到魚肉餡兒雞肉餡兒的,都大大驚喜,捧碗繞場一週炫耀,好比過年時吃上帶銅錢的好運餃子。
不過等一圈繞下來,魚肉餃子早被人偷走了。
鐵慈照例是開小灶,飛羽坐在柵欄上,對她招招手,眾人便怪笑起來,鐵慈想起師父說過的一個詞“中二少年”。
“中二少年”們的鬨笑不能奪皇太女之志,鐵慈落落大方地過去,飛羽端出一碗餃子給她。
是給她專門包的,裡頭的餃子有元寶形,月牙形,小魚形,荷包形……顏色除了白色外,還有翡翠色,硃紅色,淡黃色……一碗餃子生生做出了藝術品的感覺。
鐵慈搖頭笑道:“這簡直是逼我別吃啊。”
“你喜歡有的是。”飛羽夾了一個餃子要喂她,“啊。”
“啊嗚。”鐵慈嗷了一聲,不理他,接過碗自己吃。
飛羽便將那餃子送進自己嘴裡,眉眼飛飛地看她,道:“快吃,看你能不能吃到好運餃子。”
“吃到這樣的餃子,本身不就是好運麼……咦,這是什麼?”
她吐出一個小小的丸子,仔細看竟然是荸薺,削得滾圓,珍珠似的藏在肉餡裡,浸潤著肉汁,隱約看出上面極小的字來,鐵慈讀:“花”。
一個字沒頭沒腦,她抬頭看飛羽,飛羽抬抬下巴,示意她繼續吃。
再吃一個,沒有。
繼續吃,這回又有一個,險些被她咬碎,仔細辨認了,是“歸”字。
下一個字,是“陌”。
鐵慈隱約已經明白了什麼,但也不會矯情地就不吃了,慢條斯理一隻只吃下去,面前盤子裡的荸薺滾成一團。
她用筷子輕輕地撥動,直到那些刻在荸薺珠兒上的字連貫通讀。
“陌上花開,幾時來歸?”
你取消了婚約,我眼裡那陌上的花便都開了,你又幾時願意走進我心裡呢?
由來情動都是詩。
一隻手輕輕將她亂在肩頭的發攏起,飛羽的聲音柔和地響在她耳邊,是那種令人渾身酥麻的聲線。
“這回,你總可以回答我了罷?”
鐵慈的筷子尖停住。
一瞬間有很多話想說,很多話想問。
卻在此時,忽然有人冒出來,貪饞地道:“啊,躲在這裡吃什麼好吃的!給你們嗷嗷待哺的兄弟們分一口吧!”說著抓起那個盤子,便將裡頭的荸薺圓子嘩啦一下倒進了嘴裡。
鐵慈一瞧,楊一休。
聰明的一休吃完一抹嘴,看也不看飛羽,拉著鐵慈就跑,“兄弟們吃飽了練拳,等你去指點呢……”拉著鐵慈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噠噠噠跑走了。
鐵慈只來得及給飛羽比了個安慰的手勢。
飛羽坐在柵欄上,盯著鐵慈被拉走的背影,眉毛慢慢豎起。
他忽然轉頭,看向另一邊,容溥正點塵不驚地走過,似乎事不關己。
飛羽笑一聲,跳下柵欄,三兩步就攔在了他面前。
容溥抬頭,含笑從容看著他。
飛羽也在笑,慢吞吞攏起袖子,偏頭看著他。
他這動作按說應該看起來有幾分稚拙天真,但淺淺月色下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那般帶著笑意看過來,沒來由便叫人渾身一冷。
容溥冷沒冷看不出來,他裹著大氅,平靜回視。
聽見飛羽笑吟吟地問他:“容監院,在下一直有一事不明,想要請教你。”
……
楊一休把鐵慈拽到比武場地,把她往場裡一推,自己就跳開了。
他匆匆跑遠,摸摸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