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一葦為什麼不趁機聯絡各營,奪回權柄,明明永平駐軍雖然被指揮使的身份衝擊得有點大,但是多年同袍,忠於她的人肯定還有許多。劉琛不止一次自告奮勇要去幫她聯絡舊屬,都被狄一葦拒絕了。
沒人知道狄一葦在想什麼。
赤雪忽然一怔。
夏侯淳瞪圓了眼睛。
狄一葦開始脫衣服。
她旁若無人,敞開外衫,手伸到外衫內,片刻後,抽出來一條長長的帶子。
白色的,三指寬,長長地被抽出來。
夏侯淳茫然半晌,忽然反應過來是什麼,如同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般跳了起來,猛地背過身去。
赤雪呆了一呆,臉也紅了。
那明顯是用來裹胸的布啊。
指揮使忽然脫了這個做什麼?
布條抽盡,赤雪清晰地看見狄一葦胸前一顫,膨脹開來。
就,還挺有料的。
難怪要這麼長布條。
看不出來,那麼蒼白瘦弱的人。
赤雪眼看著狄一葦將布條的一端,塞入了蓋板的縫隙。
看著她咬破手指,在尾端寫上了幾個字。
上頭,樓析用刀尖去挑那蓋板,忽然挑起一條長長的東西。
白色的,沾著土。
他一臉茫然地挑著那布條,越來越長,越來越長。
挑到最後,他臉色也變了。
他已經認出來這是什麼東西了。
布條的尾端。一行血字。
“你親手剝下了我的衣裳,現在還要剝奪我的命嗎?”
“……”
上層,下層。
一板之隔。
死一般的沉默。
樓析跪在蓋板旁,手裡緊緊抓著布條,盯著那一排血字。
蓋板已經被撬開了一條縫隙,只要伸手一掀,就能見到他想見到的人。
可他已經提前被這一行字刺中,直入肺腑,鮮血淋漓。
他半生追隨,一生深愛,求而不得,最後迫不得已選擇背叛,折她一翼,只為她能從此收攏雙翅,落於他懷中。
卻令她當眾受辱,墮入深淵。
私心一念成大錯,潑水難挽,從此咫尺天涯,天涯難見。
摧心裂肺,莫過於此。
他驀然發出一聲狼也似的嚎叫,雙手抱頭猛地蹲了下去。
劉琛把頭探得像老龜似的,也沒看清楚那長條子是什麼,卻下意識覺得此刻很關鍵,便在上面道:“老樓,二十年恩義你要是想一分不剩,就把蓋板掀開吧。”
這一聲便如又給樓析一刀,他猛地跳了起來,躥上洞口,撞開劉琛,便狂奔了出去。
劉琛莫名其妙,但也鬆了口氣。
底下蓋子掀開,現出狄一葦蒼白的臉,她若無其事地拿起那帶子撣撣灰,看那模樣是想將帶子往胸上再綁回去,夏侯淳驚得又是一個大轉身,結果狄一葦轉手往口袋裡一塞。
夏侯淳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劉琛和赤雪看著好笑,好笑裡又生出一分酸楚。
兩人都鬆了口氣,卻見狄一葦整束一下衣裳,往背後插好刀,伸手一攀洞口,猱身而上。
赤雪和夏侯淳仰頭看她,不明白她之前一直不肯出來,現在樓析走了,怎麼忽然出來了。
夏侯淳隨即反應過來,也變了臉色,催促著赤雪趕緊出洞。
赤雪也不耽擱,幾人出了洞,狄一葦才道:“預防萬一,走吧。”
眾人醒悟過來。樓析畢竟和她關係不同,黃明蕭常未必就不會盯著他,他來劉琛這裡一次也就罷了,再來一次,出去的時候神情還異常,保不準這裡已經被盯上了。
劉琛早有準備,營房外面就停了輜重車,堆著些木箱子,三人藏入箱子中,劉琛命令親信庫管將車趕入輜重庫,輜重庫和糧庫一般都在離主軍營略遠的地方,軍營中不能隨意行走,也不能隨意靠近兩庫,庫管手持劉琛的腰牌命令自然一路暢通無阻,車直接駛入輜重庫,三人下來後,輜重庫最深處開了一個側門,從那裡出去就是軍營後圍牆,翻過高牆,自後山崖上爬一段,便可翻山。
那崖尋常士兵難爬,平時也有看守,劉琛為了安全,已經調開。
臨別時劉琛對著右邊指了指,狄一葦知道他的意思是去位於主營右側鳳凰嶺的永平右軍,那裡的帶兵將領是她除了樓析之外最信任的副將,也是事變時跟著對黃明陰陽怪氣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