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首領下令封鎖出口的聲音。
慕容翊並不留戀殺人,他垂眼看了床下一眼,床下只是一個夾層,不是地道,定安王手動拉上一層護板,護板只剩下一條縫隙,露出遼東王冷靜而神色複雜的眼眸。
父子目光相對。
慕容翊眼底毫無波瀾。
那一線很快合攏,隔斷交匯的目光,腳步聲響,有人衝進。
慕容翊腳踩踏板,翻身而起,衝破天窗,越出屋外。
虎賁衛首領衝進來的時候,看見的便是飛舞的衣帶,屋頂上一陣帶風聲響,只聽聲音,他便知道,輕功不好的自己追不上。
他只得大聲道:“使主,勞煩了!”
繡衣使主遙遙在屋外應了一聲,追了出去。
屋內,那層護板再次緩緩開啟,定安王一臉疲乏地躺在裡面。
虎賁衛首領跪下請罪,心中十分慚愧。
自己被調虎離山,險些就犯下大錯,最後竟然是大王靠自救,活了下來。
他暗暗心驚,心想大王醒了,卻連一直守在他身邊的自己都不知道。
但也許只有這樣,把所有人矇在鼓裡,才有可能在那惡魔手下逃生吧。
這對父子互逞心計,還真沒有旁人參與的份。
只是可惜,沒能把那惡魔留下來,遺患無窮。
定安王疲乏地擺擺手,虎賁衛首領急忙把人扶出來,換床換被褥,忙活了好一陣,虎賁衛首領不敢再離開,寸步不離地守著,扶著一直靜坐的定安王。
還是定安王,一直一言不發,好久之後才道:“去吧,休息一會,他短期之內,不會來了。”
虎賁衛首領立即恭謹退下,走出門外。
雪光冷冷,倒映一色寒天。
他的靴子踩著積雪,落足不知深淺,只有迴音單調。
直到無人處,他才慢慢攤開手掌。
掌心裡全是汗水。
是他方才扶著定安王,沾染上的。
他一直不敢動,也不敢擦,怕被大王察覺。
猛獸老去,虛弱不願人知,誰若窺見,離死期也不遠了。
他仰頭,看著雲浮月隱的晦暗天色,從心底,吐出一口長氣。
大王……確實已經老了。
會失敗,會頹喪,會恐懼,會在生出這些畏怖心之後,不可避免地一路走低。
如雪崩,如山傾,如洪流滔滔而下,再回不去曾經的萬巒之巔。
而在散發出不可掩藏的蒼老氣息的猛獸之側,已經出現了一匹更加兇狠陰鷙的年輕雄獸,徘徊不去,在山巔之上沉默蹲守,罩下巨大的陰影。
勝負似乎尚未可料,但雙雄相會,從屬皆成螻蟻。
到那時,他們這些螻蟻,又該何去何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