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手。
竟是絕路。
眾將跟隨狄一葦守衛邊疆多年,大小戰役無數,竟從未遇見過這樣毫無退路的絕境。
防禦圈在縮小,無論眾人怎麼努力,還是被一步步逼向五色原。
狄一葦始終舉著千里眼,眾人不知道她這時候還在看什麼。
千里眼裡,狄一葦目光從倒下的每個人身上梭巡而過。
噴血的傷口,破損的刀劍,裂開的棉衣……
裂開的棉衣……
棉衣……
此時忽然從前方山道上衝下來兩人,老遠就被遼東兵衝上去攔住。
狄一葦眼眸一凝,覺得其中一人胖大身形十分熟悉。他背上還揹著一人,那人用著一把傘狀物,一路為他劈刺格擋,兩人配合得居然不錯。
她道:“血騎和蠍子營各去一隊人,把人接出來!”
血騎領命而去,遠遠的那胖子忽然脫衣,撕下衣服,砍倒一個遼東士兵,用他的血寫了幾個大字,張開雙臂將衣裳高高舉起。
血字淋漓,老遠都能看清。
“棉衣!”
……
慕容翊抬頭看著定安王。
從五色原上方走來的遼東王,神情平靜地看著地上的鐵慈,道:“你身上的毒,你想要的王位,你為之努力的一切,可以不必功虧一簣,只要拿這個註定要和你決裂的女子來換。”
慕容翊沉默。
“之前你自請解除婚約,我應了你。又給你說了門親,是汝州金甲營都督之嫡長女,金甲營在汝州是什麼地位,黃家在遼東是什麼實力,你也清楚。”
慕容翊仰頭看他,微露詫色,似乎也沒想到父王竟然還給他說了門好親。
“什麼不忿不公,什麼殺兄出氣,你做那莽直之態,妄想本王相信,本王便也可信了。畢竟兒子雖多,梟雄卻難得。”定安王淡淡道,“但是想做梟雄,就莫學那兒女情長。否則也不配。想想你過往的近二十年,想想你的忍辱負重,想想你這一路,想清楚了,給我你的答案。”
慕容翊依舊沉默,過了一會,他彎下身。
鐵慈似乎還沒完全暈去,眼睛半闔半睜。
眼前光影朦朧,如隔動盪水波,人的聲音也彷彿隔著重重水幕傳來,隱約聽得“註定決裂”、“說了門親”“拿她來換”等等字眼。
感覺到他的靠近,她勉力想睜眼,想看清楚他此刻的神情。
慕容翊卻伸出手,將她的眼皮給撫上了。
鐵慈沒有再試圖睜眼。
不想她看,那就不看吧。
她心中自嘲地笑一聲。
別人不知道,她曾陪他一路走來,他的兄長如何待他,他又是如何解決掉那些兄長,歷歷在目。
他一路掙扎至今,要的是什麼,她可能比他自己更清楚。
當日孚山之中,他說“除了一件事,所有事我都可以為你犧牲。”
那件事當時她沒問,如今卻不需要再問了。
哪怕性命重於一切,她也無權讓一個從泥濘中掙扎出來的人,為了她放棄全部的夢想和希望。
多容易啊,只要放棄了她,王位、尊榮、實力雄厚的姻親,都有了。
沒什麼好怨尤的,她亦是那樣的人。
從黑暗中執刀前行,每一步刀尖都凝血,有她自己的血,也有別人的血,不殺戮無以出桎梏,不放棄無以向天地。
劈裂罅隙見長空,在此之前,先揮刀。
慕容翊半跪在她身前,看著她平靜的臉,她的睫毛在微微翕動,他知道她沒有暈去。
他為她拂了拂鬢邊的發,手指輕柔地從她鬢角掃了出去,略微一停。
柔聲道:“對不住。”
然後他起身,抓起她腳踝,把她就這麼拖了過去。
身軀在不平的地面上被一路拖行,傷口微微震裂,地面上長長蜿蜒出一道鮮紅。
定安王目光微閃。
他了解這個心性狠辣的兒子,覺得他能夠做到放棄,但是當他真的放棄,且做到如此絕情,他亦覺得微微心涼。
有那麼一瞬間,他想到了自己。
如果說諸子欺侮,是小十八奮起殺戮的誘因。
那他的冷漠無視,便是多年置他於這般境地的真正始作俑者。
若有一日他也這般淪落於他腳下,他會怎樣對待自己呢?
就……還挺期待的。
慕容翊一臉平靜地一路把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