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射。
下一刻猛禽鳴聲伴隨雜亂的腳步聲打破了這一刻的令人窒息的寂靜。一大群人衝了進來,有人喝道:“夜半抽檢!立即起身!”
驚醒聲,愕問聲,趿拉鞋子走路的聲音次第響起,燈火點燃,監院為首,一大堆教諭護院快步進入,堵住了門口。
李植揉著眼睛剛起身點蠟燭,看見這一幕險些嚇掉了手中的燈火。
“所有人起身!離開床位!站在正中,不許動!誰要擅動,立即清退出院!”
這時候其他人也醒來了,聽見這一句明白事情嚴重,蒼白著臉面面相覷。
幾個腳步輕捷的大漢走進來,掀開被褥,開啟箱籠,翻箱倒櫃。
監院悄聲問丹野,“狼主,你確定是這裡?這戊舍的學生向來規矩,不該有這膽量啊。”
丹野冷笑著微抬下巴,“墨夜善於尋人,那小賊一定在這裡!”
忽然有人大喝:“找到了!”
眾人看去,金萬兩床褥之下,一塊紫玉玉佩赫然在目。
舍內眾人愕然看著金萬兩,漸漸又露出點了然的神色,金萬兩臉色唰地白了,驚道:“不!這不是我的東西!”
“這當然不是你的東西,這是你偷的東西。”監院冷冷道。
“不……不是,我是說,我沒見過這東西,我沒偷!”
“你沒偷,它長腳跑到你床下來了?”有人厲聲道,“我們一路追著你,還能有錯!”
金萬兩倒也算腦子清晰,“我若真偷了東西,怎麼就塞在褥下等你們來搜!”
“那是因為你來不及藏好!”有人指著他的衣領,“看,這裡還有一點魚肉呢!”
金萬兩直著眼睛,不明白怎麼忽然衣領有了魚肉,更不明白玉佩的事怎麼又和魚肉扯上關係。
但他出身商賈之家,向來腦筋靈活,心知這罪名絕不可認了,腦子轉得飛快,又道:“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如何跑得過這許多護院高手!此事定然還有蹊蹺,假如……假如我是被栽贓呢?”他眼珠子亂轉,忽然盯住了鐵慈,大聲道,“這人今天剛來,行事十分兇狠,而且,武功很好,是他!是他偷了玉佩,然後栽贓在我身上!”
鐵慈盯著他,幾乎要為他鼓掌了。
監院皺眉看著一臉無辜的鐵慈,看了看金萬兩,這人臉色不佳,腳步虛浮,眼圈烏青,確實不像個能把一群護院都甩開的高手。
他便問李植:“你方才可曾瞧見什麼動靜?”
李植白著臉躬身回話,“回監院,學生一直在睡,並沒有瞧見什麼。”
“你這位同窗的指控,你覺得如何?”
李植猶豫了一下,躲開金萬兩急切的目光和鐵慈好奇的目光,低聲含糊地道:“學生忙於學業,對兩位同窗都……不太瞭解,難以判斷。”
監院又問田武,田武摸著頭,睡眼惺忪地道:“監院,你們在說什麼?學生聽不懂……不過同窗們都是好人吶,不會偷東西的。”
崔軾冷笑一聲道:“不會偷東西?那咱們東西經常少又是怎麼回事?”
監院立即把目光投向了他,崔軾立即道:“監院,您明察秋毫,一看就該知道是怎麼回事。明顯是金萬兩和葉十八兩個人勾結偷東西,現在葉十八想推給金萬兩,兩人內訌嘛!”
“那你是瞧見了?他們何時勾結,如何去偷,如何決裂?”
“呃……”崔軾窒了窒,道,“您審了審不就知道了?這兩人都不是好東西,您明察!”
監院睨他一眼,冷冷道:“君當日省自身,萬勿心懷惡意!”
鐵慈冷眼瞧著,覺得這胖老頭倒是個清醒的人,想起這位似乎也在賀梓的名單上?
現任山長當年由賀梓收養,在賀梓家長大,是賀梓的首徒。這位監院雖然不是賀梓的徒弟,當年卻也由賀梓青眼賞識,一手培養,經常出入顧家,是他當年麾下一員得力干將,彼此可謂知己,十分相得。
賀梓曾經說過首徒聰明儒雅,惜乎性格過於圓融,如水湯湯,周納包容,但未免有失君子堅執之道。監院為人倒是清爽,但卻又失之於平直,如近海淺灘,浪過砂石畢現。
老爺子看人倒是精準,但終究敵不過命運無情。
監院又轉向童如石。
鐵慈心中一跳。想起方才黑暗中的對視。
“你可曾瞧見什麼?”
童如石沉默,目光慢慢向鐵慈轉過來。
鐵慈面色平靜,沉一口氣,默默做好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