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教地將蓋上被子,就差作拱手禮,再來句‘無量天尊'。
然而紅魚哪裡曉得,他壓根不是在意自己身子被紅魚瞧過,而是可惜自己那套浮光錦的衣裳,那可是他花足足八兩買來的,八兩!
預感王府要對自己動手,他把自己畢生幾十兩銀子的積蓄全扔給了那起子商人。
什麼碧泉居的滷鵝三清閣的碧螺春,四季園的果子夢華居的蜜餞,這些從前不捨得吃的全都嚐了一遍,至於鴿香樓的金華酒,他喝不成,也買了五壇,三壇送過路人,一罈給毛遠,最後一罈開啟倒羅河。
剩餘八兩,少年在買棺材和買衣裳之間猶豫許久,終於還是選擇後者,又沒人給他收屍,還是買衣裳穩妥些。
不想峰迴路轉,他沒死成,大價錢買的衣裳也沒了,幸耶?不幸耶?
“還是姑娘懂得多。”少年有苦說不出,只能恭維紅魚。
瞧他這幅模樣,紅魚心情舒暢,“你還沒回我的話呢。”
少年下意識揉了揉自己的左耳,想貧嘴,但瞥見紅魚眼下烏青,到底忍住,搖頭,“我知道姑娘救我便夠了,又何必知道緣由。”
他在世上不過一孤魂野鬼,王爺命令下來時,他只當自己必死,哪裡奢望有人會救他,而不但有人救了,這個人還是紅魚,一個瞧他頗不順眼的小姑娘。
要知道,他們不過萍水相逢。
他心裡頗過意不去,當初帶她回來路上,不該故意捉弄於她。
紅魚神色微怔。
這樣可憐,當真不似從前那滿肚子壞水、轉眼便取人性命的殺人高手。
他當真不知道徐文期這樣快決定處決他,有他插手苗春柳的原因在?而他之所以如此做,不過是迫於她當初的威脅。
“你給苗春柳脫籍,我......”
“姑娘這是替苗姑娘感謝我?”少年一臉‘不必客氣’地擺手,“舉手之勞而已,說起來,我還要感謝姑娘給我做好事的機會,否則,人家只當我只會殺人呢。”
最後,他甚至頗為驕傲地呵呵笑兩聲。
紅魚的歉意從舌尖順著嗓子眼流了下去,呆坐好一會兒,實在不知要說什麼。
這個人真是,真是......
紅魚一時找不著合適的詞來形容他,最後乾巴巴扯別的話,“他們要殺死你,做什麼用棍,直接拿刀抹脖子不好?”
而且,他功夫這樣高,為何不跑?
“因為——哎呦!”少年被紅魚隨意豎在窗角的短蕭砸中,臉色不免又白了幾分。
話被打斷,紅魚只好起身拿來那根短蕭扔給少年,少年利落伸手接過。
紅魚:“這是你尋我路上特意買的?”
“嗯,是啊。”
“那便好好練著,吹的也忒難聽。”
少年雙目圓睜,“可姑娘不是說——”
“那是騙你的。”紅魚輕哼一聲,“大笨瓜。”
知曉自己技藝差勁還被罵,少年猶如晴天霹靂,好一陣失落。
那模樣叫紅魚疑惑是否是自己言語太過分,忍不住拉他袖子,小聲嘟囔。
少年抬頭,“什麼?”
紅魚又重複了一遍,“你送的糖人很好吃。”
這便是她要救他的理由。
少年似乎有些愣住,靜靜瞧著她,一雙明亮的琥珀色眼睛中似乎藏有千言萬語,好似山間的風、林間的水,生生不息,奔騰不滅。
他多半是感動了,紅魚如此作想,剛想要安慰兩句,便聽他道:
“既然如此,魚姑娘,咱們便來談談價錢。”
紅魚的手一頓,“什麼價錢?”
“自然是幹活的價錢。”少年微微一笑,“姑娘不是說我我往後便是姑娘的護衛麼,自然要談工錢,姑娘不會是想我做白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