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又留心傾聽,忽地領悟到:這曲中暗含召喚之意,莫不是大哥乃是在召喚我不成?想到此忙起身穿戴整齊,又想謝鶴語一向與其不睦,不敢走房門,恐驚醒對面而住的謝鶴語,悄然從窗子躍到窗外,尋琴聲而去。
奔了半里路,穿過片樹林,果然見到酸齋生悠然坐在樹下,正在專心致志全神彈奏。
梅用忙急走幾步,到酸齋生身旁道:“大哥!”
酸齋生輕輕點頭道:“為兄夤夜召喚可攪了二弟美夢?”
梅用笑道:“便是佳人在懷,又哪裡比的上我們兄弟肝膽之情?只是如此深夜卻不知找小弟到底所為何事?”忽地腦中一閃念,忙問道:“大哥這般避著語妹找小弟出來,難道說可是已查出滿堂嬌牡丹的底細?”
酸齋生竟然有些苦澀一笑道:“牡丹一事為兄已有些眉目,但還不到時候,今日喚你相見我亦實在不得已而為之。”
梅用道:“小弟知大哥每舉必有深意,願聞其詳。”
酸齋生正色道:“我三人目下連日趕路乃是欲同上武當尋武當掌門玄真道長冷重,但是現在當真聽為兄句勸,武當此刻已草木皆兵,兇險異常,萬萬不可前往。”
梅用聽聞心下一驚,畢竟酸齋生手眼通天,此刻他說危險,自然不會假,只是如此便回去,烈玉孃的苦又有何人來申?再說就算自己尚且可以忍耐數日不去武當,語妹那等性子又如何忍得了?
豈料未等梅用答話,一旁忽地衝出一人,手舞長劍直取酸齋生要害,怒喝道:“臭窮酸,莫要在此灌用哥哥迷湯,本姑娘今日定將你這附骨之蛆剝皮銼骨,看劍!”卻正是謝鶴語!
原來幾日趕路謝鶴語也頗為疲累,亦早早便上床休息,只是睡至半夜,卻迷糊間做起夢來:夢中她看到一張淚眼哭面,那是一張因冷重始亂終棄、翻臉無情而黯淡下來姨娘烈玉的臉,忽地在夢中的姨娘,無助四望,竟然拔劍而出,轉而逼向自己候頸,欲圖自盡!謝鶴語心中一急,便即驚醒,這一醒便再也無法睡著,只反覆想著姨娘與冷重的恩怨情仇,越想越氣,乾脆起床收拾好行裝,便想喚起梅用與自己連夜趕路,早些殺了冷重洩憤!卻不想她推門之際,正好看到梅用跳窗而出的一幕,謝鶴語心下好奇,便也未出聲喚住梅用,只小心跟在梅用身後。後來見梅用深夜竟然如此鬼鬼祟祟地與酸齋生相見,心中自然奇怪,忙躲在一旁暗自偷聽。卻不想酸齋生沒說兩句,便勸說梅用萬不可上武當,心中一氣拔出劍便衝出來。
梅用知大哥梅念只會些輕功,拳腳打鬥是半點不會,而謝鶴語一副拚命的架勢自然不妙,如此情形大哥定當吃虧,當即不敢怠慢手中梅花針飛出,直直纏住劍身,謝鶴語長劍受制,對梅用怒道:“用哥哥,這臭窮酸從那日認識起,便處處透著邪門,這一路又死皮賴臉相跟,心中必懷歹意,莫要阻我殺他!”
酸齋生苦笑道:“謝姑娘誤會,小生實在是出於一片真心!”
梅用也忙解釋道:“大哥必定無惡意,語妹莫要如此!”
謝鶴語怒道:“哪個要他真心!”又對酸齋生道:“本姑娘現在給你兩條路:第一立即去死,第二立即滾開!”酸齋生面露無奈,又見梅用暗暗對自己使眼色,除了示意讓自己暫且離開外,也毫無他意,如此看來方才所勸二弟也是並未聽進去,心下也知今日已無法繼續相勸,只得收拾地上瑤琴,略略看看梅用,獨自黯然離去。
梅用這才放下梅花針,責備謝鶴語道:“大哥號稱百曉,這般深夜喚我來相見定是打聽到些許情況,語妹如此實在太失禮。”
謝鶴語卻倔強道:“哪個要他好心!就算武當上下已佈下天羅地網,刀山火海等著又如何?”見梅用似乎有些動怒,語氣也不覺軟下來道:“用哥哥,我就這樣氣走你大哥,你怪我是不是?”
梅用見其如此低聲下氣,氣也消了大半,語氣也不禁放鬆下來道:“無妨,只是日後切不可如此任性。”忽地瞥見謝鶴語雙目不知何時盈淚,已語現哽咽道:“我一想到那無良之人威風八面地做著一派掌門,苟且逍遙了二十幾年,用哥哥,二十幾年哪!二十多年可以讓你從個嬰孩變成現在我眼前這個長身玉立的青年,可以讓個豆蔻少女變的人老珠黃乏人問津,一個人匆匆一世又有幾個二十年!我原來只道我娘命苦,但至少娘到死還有我相伴,而且無論如何爹爹的負心到頭來也不過一場誤會,這般算來,姨娘的命才是真的苦,竟獨自忍受二十幾年的辛酸,只是一個人默默忍受一切,獨自在人後舔軾傷口!”言至此已是淚流滿面,忽地撲入梅用懷中,仍止不住雙肩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