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妃暄仰起俏臉,凝望迷人的夜月,語調平靜的道:“楊公寶藏比之和氏璧更牽連廣闊深遠,不但影響到誰可一統天下的鬥爭,還觸及武林正邪的消長。寇仲以鐵般的事實證明了他不但是你之外的蓋代武學奇材,更是智勇無敵的統帥。若給他成功將楊公寶藏據為己有,最終會與秦王成二強爭霸的局面,天下亦將長期分裂,萬民所受之苦,會猶過現今。妃暄要請兩位退出紛爭,亦是不得已下的唯一選擇。”
徐子陵當然明白她的意思,只是由她的檀囗一鼓作勢的闡明,份外感到震撼。
楊公寶藏不但是關中李家派系鬥爭的關鍵,由於其中藏有魔門瑰寶“邪帝舍利”,如若落人祝玉妍或石之軒手內,魔門大有可能蓋過佛道兩門,道消魔長,境況堪虞。師妃暄的憂慮非是沒有道理。
而楊公寶藏乃前朝重臣名帥楊素所策劃,藉以在文帝楊堅對付他時作為謀反之用。又由天下第一妙手魯妙子為他設計藏寶秘處,所藏之物當然非同小可,落在誰的手上都會生出難以猜估的作用。這種種不能預知的後果,都是師妃暄不願見到的。
徐子陵曉得自己正處於下風,只好嘆道:“小姐以為我們真有本事把整個楊公寶藏運離關中嗎?那可不是小小一方的和氏寶璧。”
師妃暄一對秀眸明亮起來,緩緩道:“換了是別人,妃暄定會認為那是痴心妄想。可若是徐子陵和寇仲,只要稍有腦筋的人都不敢掉以輕心。李密便因此斷送了江山。”
又抿嘴一笑道:“你們過往的成績太教人害怕嘛!”
見到她忽然露出女兒家嬌憨的神態,徐子陵不由看得呆起來。
師妃暄輕嘆道:“回首處就是解脫門,一回春到一回新,徐子陵啊!你還要妃暄向你說甚麼呢?”
徐子陵苦笑道:“小姐的苦心相勸,徐子陵非常感激。不過事已至此,誰都無法挽回,我曾答應寇仲,陪他往尋寶藏。若找不到,大家一起回鄉耕田:找到的話,則分道揚鏢,各走各路。這是我最坦白的話,本不願說出來,總還是說了!”
師妃暄平靜地道:“子陵兄有多少成把握可找到楊公寶藏?”
徐子陵道:“半成把握都沒有,我們只知道大約的位置。”
師妃暄一字一字的道:“你是否想寇仲成功起出寶藏?”
徐子陵頹然搖頭,洩氣的道:“我只望他因找不到寶藏而死去這條心。”
師妃暄雙目採芒連閃,道:“但你們可知只要洩露出大約的位置,李元吉已大有機會尋到寶藏。”
徐子陵道:“這可能性確很大,李元吉不但不用像我們般左躲右避,還可公然進行大規模的發掘搜尋。”
師妃暄肅容道:“若我們請少帥退出此事,徐子陵可以旁觀不理嗎?”
徐子陵斬釘截鐵的答道:“不可以!”
師妃暄俏立而起,輕吟道:“從何而來,復歸何處;夢時不可言無,既覺不可言有。”
看看她優美的背影消失在殿堂門後,徐子陵知道終於和這仙子般的美女決裂。
他緩緩閉上雙眼,一聲禪唱,傳入耳鼓。
四大聖僧要出手了。
第二十九卷 第十一章 無為而為
寇仲悄悄離開小溪,運功把身上水氣蒸發,趁眾妖道妖婦妖女仍在研究怎樣打動王世充之際,往後院方向潛去。
他和徐子陵經過這幾年不斷被人天涯海角的追殺,被迫變成潛蹤匿跡的頂尖高手,憑藉遠超一般武林人物的靈覺感應,成功避過幾起妖道的哨樁,來到後院一座以修篁配襯的假石山之後,往外窺看。
皇天不負有心人,從榮府開來的馬車果然停泊在那裡,問題是那兩個老君觀的高手,正挨在車廂旁閒聊。
這兩人年紀在四十許間,均是太陽穴高高鼓起,雙目有神,形相邪異,若換上道袍,肯定是另兩個妖道。要在他們眼皮底下從車門偷進車廂內,根本是沒可能的事。退而求其次,能潛進車底已非常理想。
拉車的兩匹馬兒不時踏蹄噴氣低嘶,不知是否因天氣嚴寒,所以失去耐性。
寇仲眉頭一皺,計上心頭,想起徐子陵的寶瓶印法,學他般探手伸指,緩緩提聚功力,同時全神貫注在呼呼吹來的夜風去。
驀地一陣勁厲的長風,拂背而至,寒風鑽入假石山時,變為尖銳的風嘯聲,寇仲知是時候,忙發放指風,剌在十丈許外的馬股上,他亦同時竄出,伏地疾射。
馬兒吃痛,立時長嘶-聲,跳蹄前衝,拉得馬車和另一匹馬兒也隨之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