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正院裡大公子吃了齊草軒大夫的新方子,居然能坐在廊下看書的訊息在幾個院子裡傳遍的時候,那打大廚房的偏院經過往後院裡去的成衣鋪一行人,又成了下人們暗中說道起的另一好笑之事。
此刻正對面而坐的姑嫂倆卻是各有心思,適才聽了府裡的大丫鬟來報這林五娘就已料到,自家那個大嫂定然又有難以判定的事情,要讓自己趕去幫著掂量一二才好。
要說這些年來自己在這京城中也算混得不錯,可比起能在伯爵府上伺候小姐的嫂子來還是差了些。雖說與先前在老家時那落魄樣是天差地別,可終究是在皇城裡要說能抬頭仰面說話的人,又怎麼離得了那‘權勢’二字。
自己再怎麼好也不過是個小小的成衣鋪掌櫃罷了,又哪裡能與伯爵府大房嫡小姐的奶孃並肩的。俗話都說了宰相的門房七品官。何況那還是小姐的奶孃。
儘管這些年自己可沒少掙銀兩,更是瞞著嫂子偷偷聽命那位,將這府中順出來的物件藉著鋪面的便利,著實估出去許多。每每舀主意的人都是自己,為何還不及她一個半點不出力的奶孃混得出息,如今家裡又落了個商籍,孩子們的前程怕是無望了。
可她卻早已忘了,要不是全家跟了嫂子往京城來。只怕當年就活不下去了。公婆留下的草棚子都叫他們夫妻倆押了給人抵債。哪裡還有棲身之所,且本來就是更夫的自家男人又哪裡算得良民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已使如今正是風調雨順的林五娘愈發不可一世起來。慢悠悠的吃了兩口茶後,才抬頭笑道:“現在正院的那位身子骨好轉不是剛好,往後‘咱們七小姐’那更是有個依傍的親哥哥,嫂子也能跟著多多受益。怎麼說都是好事一樁。”
自打六年前姑嫂倆聯手做下了那件大事後,但凡一遇上這等要緊之事,與自家小姑子商議對奶孃林梁來講已成了慣例。自己一個整日被圈在後院中的婦道人家。到底沒她每日都與外人打交道的鋪子管事來的精明能幹,少見識。處理起這等大事來,還是由他姑姑出面說道說道。才讓奶孃她更為安心些。
眼下就連自家這個最是有計謀的小姑子都如此說道,那旁的奶孃自是又展顏了幾分:“我一早得了這訊息也是這般想到的,只是總不及他姑姑你看的遠,才邀了你來商議商議。咱們往後可是莫要再往府外搬動那庫裡的物件了,怎麼說眼下這府裡的狀況都不同了?”
心中不由‘咯噔’一下。大嫂這話是什麼意思?不讓再往外搬動物件了,怎麼才一有新的依傍出現,就要棄了自己這個舊的不成!按說那年送人進府之時,原本確實衝著府里老太太給的賞賜,還有往後一家子的生計大事,才動了心思在路上除去了那位‘真小姐’。
但是,當兩人俱在京城中安頓下來,見識過這府裡的奢華富貴後,眼界那日益高了起來。再加之不久後又出了正院那位身有怪疾之事的提醒,才動了腦筋要尋些金銀給‘假小姐’日後傍身用。
只是在自家大嫂不知情下,自己多順手添了些物件搬離出府,數年下來的積累,早已比起對面這位手中的所有雙倍不止了。而且自那日從後院那位老媽媽的口中,已是得知原來那位大房夫人的陪嫁才更讓人彈眼落睛。
要不是這間庫房的鑰匙只有前面院子的老太太一人持有,自己早就得手了許多也不可知。如今卻是連門都沒摸著,就要讓自己靠邊停下,分明是想過河拆橋,事到如今自己又怎麼會罷手!
不動聲色的挑了一塊點心舀到嘴邊,卻又重新放了下來笑著應了一句道:“嫂子你想得穩妥,我又怎麼會不明白,不過事情總也有意外不是。”
指了指內室的方向,又嘆了一口氣:“眼看著七小姐還有兩年就要及笄了,大公子雖說是有些好轉,可誰又保得住……。”一見大嫂的臉色瞬時一僵,便知自己這話對方確實聽入耳了,立馬打住話頭,轉而忙乾咳了兩聲,賠笑道:“那久病被好大夫治癒的人也不是沒有,嫂子你就是為了七小姐也要寬心些才是。”
端起茶盅再偷眼瞥了對面一下,面色越加沉重了幾分。原本因一早的大訊息心情奇好的奶孃,叫自家小姑子這般一言語,頓時又沒了主張。“這可如何是好?”已不及多想,直接將自己心中擔憂之事脫口而出。
“還能怎麼辦,當然是先看看狀況再好想對策咯。”又朝那旁的內室努了努嘴:“而且,七小姐又是父母雙親都已不在了,即便是老太太總瞧在嫡親孫女的份上多憐愛些,可她老人家……。”又是才說了半句就戛然而止,留個對面的大嫂一個顯而易見的眼神後,便起身告辭往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