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都很滿意,我逗他道:“等書出版了,我一定要註明這副對聯的作者,你老人家要出名了。”父親一本正經地回答我:“我一定繼續保持謙虛謹慎的態度。”這便是我和父親最後的相處。
我回到父親在常德的故居,我沒能找到父親為慶賀我的小說出版而寫的那副對聯。
父親在深圳呆了三個月,其實,我陪伴他的時間還不到一個月,其餘的時間都是田姨在照顧他。
田姨是父親的第二任妻子。
田姨來的那天,我去火車站接她,天很熱,她卻穿得很多,滿身的包裹,像只駱駝,她竟為我帶來一大袋子書,全是我小時候讀過的。她說:“你是寫書的人,這些書派得上用場。”我在診所的附近為田姨和父親租了一套小房子,父親怕吵著我,極少給我打電話,也不準田姨打。田姨說我瘦,怕我寫壞了身子,做了好吃的總忘不了叫我,我不去,她便親自送了過來。她是一個鮮少出門的人,父親常說她出了門就會把自己弄丟,而她第一次來我的住宅便記住了路。一天,她送來了她最拿手的燜豬腳和紅燒魚,坐在一邊看我吃,眼睛裡有母親的味道。走時,她對我說:“你有時間還是去看看你爸爸,他很想你。”我終於去看父親了,田姨正在給他做按摩,滿頭大汗,見我來,手也不停,說要做兩個小時,還差十分鐘。看著田姨嫻熟的指法,我的心裡很是寬慰,之後,去看望父親的次數更是屈指可數。
父親的病總不見好轉,於是,便決定回家。走的那天,田姨的身上又掛滿了大包小裹,看著她駱駝般的背影,我對父親說:“等我的小說出版了,我要給田姨一筆錢。”父親說:“你寄給她,她要面子。”父親生怕我不知道田姨的名字,說了好幾遍,還不放心,寫在了我的記事本上。
這錢卻永遠留在了我的承諾里,10月5日的那天,田姨陪著我的父親一同去了。
我的小說終於要出版了,朋友知道我的故事,稱之為一個家族的絕唱,也許吧,我不知道。
2004年12月3日 於 長沙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