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不覺嘆道:“妹子所寫,原是楷書,誰知到了姐姐眼中,竟變成古篆!
怪不得俗語說是:“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妹子可謂有緣,姐姐竟是無緣了。”若花道:“我雖無緣,今得親至其地,亦算無緣中又有緣了。”
小山道:“姐姐雖善於詞令,但你所說‘有緣’二字,究竟牽強,何能及得妹子來的自然。”若花道:“據我看來:有緣固妙,若以現在情形而論,倒不如無緣來的自在。”小山道:“此話怎講?”若花道:“即如此時遍山美景,我能暢遊;阿妹惟有拿著一枝毛錐在那裡鑽刺,不免為緣所累:所以倒不如無緣自在。”小山道:“姐姐要知:無緣的不過看看山景;那有緣的不但飽覽仙機,而且能知未來,即如姐姐並婉如諸位妹妹一生休咎,莫不在我胸中。可見又比觀看山景勝強萬萬。”
若花道:“據你所言,我們來歷,我們結果,你都曉得了。我要請問阿妹:你的來歷,你的結果,你可曉得?”小山聽了,登時汗流浹背。不覺愣了一愣道:“姐姐:你既不自知,你又何必問我?至於我知、我不知,我又何必告訴你?況你非我,你又安知我不自知?俗語說的:”工夫各自忙。‘姐姐請去閒遊,妹子又要寫了。“若花道:”你知,固好;我不知,也未嘗不妙。總而言之:大家’無常‘一到,不獨我不知的化為飛灰,依然無用;就是你知的也不過同我一樣,安能又有甚麼長生妙術!“說著,出亭去了。小山聽了,心裡只覺七上八下,不知怎樣才好,思忖多時,只得且抄碑記。寫了半晌,天色已晚,又在亭中同若花歇了一宿。
次日抄完,放在包袱內。二人收拾完畢,背了包袱,步出位紅亭。小山朝著上面臺殿跪下,拜了兩拜,不覺一陣心酸,滴下淚來。拜罷起身,一同迴歸舊路,仍是淚落不止,不時回顧。不多時,穿過鬆林,渡過小溪,過了水月村,越過鏡花嶺,真是歸心似箭。走了一日,到晚尋個石洞住了。一連走了兩日。這日正朝前進,路旁有一瀑布,只聞水聲如雷,峭壁上鐫著“流翠浦”三個大字。瀑布流下之水,漫延四處,道路甚滑。二人只得攜手,提著衣裙,緩緩而行。走了多時,過了流翠浦。前面彎彎曲曲,盡是羊腸小道:“岔路甚多,甚難分辨。小山道:”前日來時,途中雖有幾處瀑布,並無如許之大。今日莫非走差了?我們且找來時所畫字跡,照著再走。“尋了半晌,雖將字跡尋著,及至細看,竟將”唐小山“三字改做”唐閨臣“。小山看了詫異道:”怎麼竟有如此奇事!“若花道:”此非仙家作為,何能如此,看來又是姑夫弄的手段了。“大家於是放心前進。恰好走到前面,凡遇歧途難辨之外,路旁山石或樹木上總有”唐閨臣“三字。二人也不辨是否,只管順著字跡走去。
這日走到一條大嶺,高高下下,走了多時,早已噓噓氣喘。朝上望了一望,惟見怪石縱橫,峭壁重疊,其高無對。若花道:“當日上山,途中並無此嶺,為何此時忽又冒出這條危峰?這幾日走的兩腳疼痛,平坦大道,業已勉強,何能行此崎嶇險路?偏偏此嶺又高,這卻怎好!”小山道:“喜得上面樹木甚多,只好妹子攙著姐姐緣木而上。”二人攀藤附葛,又朝上走。走不多時,若花只覺兩足痛入肺腑,登時喘作一團,連忙靠著一顆大樹,坐在山石上,抱著兩足,淚落不止。
小山正在著急,忽聽樹葉刷刷亂響,霎時起了一陣旋風,只覺一股腥氣,轉眼間,半山中攛下一隻斑毛大蟲。二人一見,只嚇的魂不附體,戰戰兢兢,各從身上拔出寶劍,慌忙攜手站起。那大蟲連攛帶跳,朝下走來。看看相離不遠,眼睛忽然放出紅光,把尾豎起,搖了兩搖,口內如山崩地裂一般,吼了一聲,將身一縱,離地數丈,竟自迎頭撲來。二人忙舉寶劍,護住頭頂。耳內只聞一陣風聲,那大蟲自從頭上攛了過去。二人把頭摸了一摸,喜得頭在頸上,慌忙扭轉身軀看那大蟲。原來身後有個山羊在那裡吃草,卻被大蟲看見,撲了過去,就如鷹拿燕雀一般,抱住山羊,張開血盆大口,羊頭吃在腹內;把口一張,兩隻羊角飛舞而出。頃刻把羊吃完,扭轉身軀。面向二人,把前足朝下一按,口中吼了一聲。
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第五十回 遇難成祥馬能伏虎 逢凶化吉婦可降夫
話說那虎望著小山、若花,按著前足,搖著大尾,發威作勢,又要迎面撲來。
二人連說“不好……”正在驚慌,忽聞一陣鼓聲如雷鳴一般,振的山搖地動。從那鼓聲之中,由高峰攛下一匹怪馬:渾身白毛,背上一角,四個虎爪,一條黑尾。
口中放出鼓聲,飛奔而來